他想了想,看着石亭里的身影,认真道:“师父,这道题,弟子不会。”说完后,谢衿就感觉到容怅的目光猛地刺到自己脸上,偏头就见容怅脸上无比震惊的神情,连瞳孔都在剧烈地震动。怎么回事?有什么不妥么?明明就想看谢衿出丑的,但感觉到祖师的火气正在上涌,容怅赶紧开口道:“师祖,谢师叔恐是太紧张了,一时想不起,弟子替他答。兽天生有灵是为灵兽,金石天生有灵是为灵矿,灵兽息矿虽有灵,不过都是修士的驱使之物罢了。”安静片刻,石亭里再次传来声音,“昔年白帝少昊为何能用神兽做部下?”怎么搞的?这道题竟然又是上辈子辜珏教过自己的,甚至不用思考,答案已经跳入脑海,“因为少昊虽善御兽,但他不用法力禁锢兽类,而以宽仁之心待之,是以十万神兽甘心为他所用。”但谢衿还是不答,只平静又坦然地告诉师父,“这道题,弟子也不会。”空气又安静下来。谢衿余光扫到旁边的容怅,见他紧紧伏在地上,背脊绷得像一张弓。谢衿不知这人在紧张什么?死一般的安静过后,哗啦啦的碎裂声响起,桌上的茶壶和茶杯被掀到地上。辜珏冷声道:“滚出去。”见祖师动了肝火赶两人走,容怅不敢再耽误,赶紧跪拜后向外退去,谢衿也很识相地立马跟上。还没退出院门,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辜珏的声音,“等等。”两人脚步一起停下后,又听到亭下的人说,“容怅,你先出去。”谢衿:?那我呢?容怅既震惊又诧异地扫了谢衿一眼,但不敢多耽误,快步退出。谢衿站在院子中,看着亭下黯淡光线中辜珏的身影,琢磨他把自己留下是为什么?对比容怅,谢衿觉得自己今晚的表现可谓糟糕至极。这样的弟子,恐怕师父见了摇头,师母见了落泪。辜珏留下自己单独谈心,完全不合理啊。容怅离开后,偏厅里只剩两个人。安静中,几乎能听到两道交织的呼吸。自从重生后,谢衿还没怎么见过辜珏。他远远坐在石亭下,好似还跟以前一样,即便只是侧颜也如梦如幻。谢衿看着,已然没有心思去猜测他接下来要对自己说什么。只是用视线把他一点一点勾勒。片刻后,终于听到辜珏开口,用稍显疲倦的声音问:“你叫什么名字?”谢衿:?这男人也太草率了吧!竟然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心中无语,他还是摆出一个小弟子该有的卑微态度,低垂视线,恭敬地回答,“弟子名叫谢清思。”“谢——清思。”辜珏呢喃般重复了一遍,又问:“来自云隐峰?”“是的,师父。”“云隐峰不代表什么,即便是散修也可成大器,所以你基础虽不好,亦不用太过灰心,修行一道,自有机缘。”他声音好似比刚刚更倦怠,一段很有深意的话后。他摆了摆手,衣袖好似拨动月色,“去吧。”成为前道侣弟子的第四天“弟子告退。”谢衿轻声细语地告退,转身离开。画阑殿中完全安静下来,辜珏却一直坐在亭下,一动不动。“谢清思,谢清思……”他把这个名字默念了好几遍,只觉得心中的烦躁像鞭子般抽来。他就知道这个弟子不该收!一百年来,除了找那九只神兽,他竭尽所能让自己忘记跟弟子和道侣有关的一切。谢衿就是他唯一的弟子,唯一的道侣。他爱他。辜珏自小在苍梧山修行,八百年的漫长生命日复一日,就像一丘亘古不变的荒漠,直到谢衿来到身边,在荒漠上洒了一捧清泉,荒漠从没有感受过这样的生机勃勃,刚觉得自己的生命有了意义,清泉就蒸发怠尽。于是,荒漠变得比原来更死寂。正因为拥有的时间太短暂,反而分分秒秒都是极致绚烂。那些绚烂深刻脑海,日夜不停地翻涌,像尖针一般刺得他痛不欲生。他用了一百年,才把心脏一点点磨得迟钝,仿佛再也感受不到痛苦。今晚却被这个叫谢清思的轻轻容易就戳到。因为谢清思的回答跟阿衿入门当日一模一样。“师父,这道题,我不会。”“这道题,我也不会。”连这种丝毫不觉愧疚的坦然语气也如出一辙。自己提的问题都是修道基础,烟霞门数十弟子,除了那个散修外,还没人敢说一句不知道。他站了片刻,倏忽一下消失在了夜色中。烟霞峰后山有弥水洞,洞里冬暖夏凉,是个适宜养兽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