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几十天的暑假时间里,她和这位素不相识的哥哥之间的相处也没有和谐到哪里去。
她活泼大方,他冷若冰霜;她朋友众多,他独来独往;她暗地里嫌弃他、趁大人不在时喊同学来家里玩耍顺带孤立嘲笑他,说他是乡下来抢夺她家财产的小乞丐,他视若无睹踩着他们的欢声笑语从别墅楼梯上去,然后砰一声重重砸上房间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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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十点,连漪起床的时候家里已经没有人了,连启森应该是又去守着那个没生意的副食超市,谢温估计买菜去了,灶台上的铁锅用锅盖盖着,连漪走过去掀开看了看,一锅给她留的面已经黏成了坨坨。
她嫌弃撇撇嘴,重新将锅盖给盖了回去,打算去阳台的冰箱里找找有没有什么能吃的东西,却没想到在推阳台门的时候指尖忽然传来阵尖锐的痛意。
她嘶了声,发现是自己才做好的半贴美甲勾在了阳台门的铁钉上,甲片一侧已经翘了起来,牵扯着本甲,周围的肉都有些隐隐发白。
连漪心烦气躁,看着自己的指甲,泄愤般踹了一脚阳台门,出门找租房的计划被临时替换成找美甲店。
也不知道这破小县城里有没有美甲店。
最后换好衣服走出卧室的时候,连漪再向左边房间瞥了眼,房间内依旧是空无一人的,昨晚上她也没有听到任何人回来的动静。
她撇撇嘴,不屑收回目光,但又回想起昨晚自己做的梦。
梦境的最后,定格在那年小学暑假比她高出半个脑袋的男孩从她家里离开的场景。
那时她同样趁着没人注意,站在了那个男孩的面前,叉腰恶狠狠道:“小乞丐,以后你不准再来我家。”
“也别想打我家财产半点主意。”
她在说这几句话的时候确实是十分恶毒的,怀揣着十岁孩童不加掩饰的恶意,或许是年纪确实太小了,或许是她真的太害怕了——她知道连启屿和祝容其实一直还想要个儿子,有时祝容甚至会在陪她玩的时候摸着她的脑袋柔声问她想不想要个弟弟。
但两人努力好多年都没有再怀上,她也就慢慢放下心,认为自己仍旧是家里唯一的公主,直到那个暑假这位十八线小县城里的哥哥的到来,又激起了她的恐惧和害怕。
好在男孩也只是待了一个暑假就走了,连启屿和祝容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想要将其留下的想法,可能有,但被男孩拒绝了。
最后她说完这两句警告的话时,她这位哥哥的表情是怎么样的她已经不太清楚了,或愤怒,或依然冷漠,总归没有好到哪里去。
宾餞日月,时光匆匆过去,她恍惚只能记得男孩转身后给她留下的那道已经可以瞥见一隅的少年成长起来后狠戾不驯骨骼的嶙峋身影,和一双又冷又硬的眼睛。
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她了。
若是还记得的话,应该挺讨厌她的吧,曾经居高临下针对过他的人,现在居然还住进了他的家里。
不过她可不怕。
连漪一边无所谓地想着,一边推开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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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楼栋,连漪拦下出租车说去美甲店,本来以为没太好找,结果隔壁条街就有美甲店。
店里美甲师的技术意外地不错,很快就把她的甲片给卸了下来,再对照着另一只手给她重新贴了个甲片。
途中美甲师还夸过她皮肤好五官漂亮,连漪翘翘嘴角,最后在结账的时候很是慷慨地给出了比价格快高出两倍的小费。
美甲店店主激动得不行,当即给她办了个卡,让她以后多来这里。
以后。
什么以后。
连漪面上笑着,心底却嫌弃嘀咕,说在这破小县城里她肯定待不了多久就要走。
走出美甲店后连漪仍是想打车回去,结果街上没再看见什么出租车,骑着三轮摇摇晃晃问她走不走的老大爷倒是挺多,瞧着老大爷一口的黄牙,连漪咬唇,干脆扭过头自己走路回去。
一路经过各种杂七杂八的店面,连漪本来还在想着没碰着什么人,下一秒,她身面前的店铺门帘就被掀开,空调冷气混杂着一种难言的、由各种烟草味脚臭味过夜泡面味混合形成的酸臭味扑面而来。
连漪被恶心地倒退一步,抬头看了一眼,店铺上方歪歪扭扭的四个大字——怪咖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