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如眨了眨眼,接着说道:“可是姑母,你却一直都过得很好,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郗如到?底还是太小,她?并不知道,这样?的话对郗归而言是一种冒犯。
正如她?不知道,那?个与郗岑有关的“过去”,是郗归久久未愈的、不愿被人?轻易提起的伤疤。
几个月以?来,郗归虽然为郗岑之死而伤怀不已、频频落泪,却也常常会忘记他已然离世的事实。
她?好像还不太习惯、也不太相信郗岑的死讯,常常以?为阿兄只是在某个地方忙碌,所以?才?久久没有见面。
直到?在某些时刻——譬如说现在——冷不丁地想起,阿兄似乎已经去世了。
她?不敢相信、也不肯相信,但却清醒地知道,这就是事实。
郗归叹了口气,落下几滴清泪:“好不好的,都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姑母,你也不快乐吗?”郗如轻声问道。
“不。”郗归微扬头颅,让泪水不再留下,“我很快乐,二十多年?来,我从?来没有这样?快乐过。”
“啊?”郗如疑惑地出声。
她?看着郗归,觉得这般模样?,无论如何也不能说是开心。
郗归转过身去,看向壁间悬挂的舆图:“过去的二十三年?中,我沉浸在一个专门为世家贵女编造的锦衣玉食的华美金笼中,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个真正地世界,只是一味待在阿兄为我营造的舒适圈内。”
“直到?如今,我才?真正触碰到?了这个现实的世界。”
“您恨大伯吗?”郗如迟疑着发?问。
人?人?都说郗氏女与郗岑关系密切,连郗途都对此痛心疾首。
可此时的郗如却觉得,郗归对郗岑的态度,似乎与她?从?前听说的不太一样?。
“谈不上恨。”郗归缓缓摇了摇头,“他是一个好兄长,想把?他认为最好的东西统统送给我,而我则心甘情愿地在这华贵的温柔茧房中陷落。”
“直到?永远地失去他后?,我才?意识到?,他从?来不知道我想要什么,我也从?来不是他心中的第一位。”
“我爱他胜过爱江左的一切,可他却为了北伐,将我一人?抛在这冷冰冰的世间。”
“可我并没有资格恨他。因为过去的二十多年?里,我也从?来没有毫无顾忌地去帮助他实现梦想,更没有试图去寻觅自己这一生?真正的价值所在。”
“我应该恨自己。”
郗如揉了揉眼睛,她?并不能完全理解郗归话中的含义,只觉得此时的姑母十分独特——悲伤但并不自怜,柔软却富有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