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真真正正擅长作战的伊里斯骑士们在半空中列阵,挽起弓箭,点燃远程距离攻击的火箭,陆地上的凯美拉兽人的攻城阵型被猝不及防地拦腰截断,前锋后继无人,立刻变得无比狼狈而被动。
黑的夜色之中,罗莎琳看不清楚凯美拉狼王的脸色,但是她看见他挥了一挥手,有凯美拉人登上云梯,试图用弓箭向半空的伊里斯人反攻。罗莎琳的脸上还挂着一些眼泪,这时却呜咽地又哭又笑起来。
“兰蒂,”她哭道,“我真高兴——我真高兴我的工作有了用处。”
“当然,爱琳,当然,”亚瑟兰德哑声说,“铉甲的发明,对于伊里斯人的助益是决定性的。”
在金属铉没有被发现并制作成铉甲之前,铁制铠甲的密度与重量对于伊里斯人的负荷相当沉重:翼人的作战并不类似于陆地上的骑士,再重的铠甲也可以由来自大地的支撑力支持,对于伊里斯翼人而言,一切的重量都要由伊里斯战士自身的双翼负担起来。
这样的情况下,身体轻盈的伊里斯人就面对了相对尴尬的作战境地:
他们孱弱细薄的身体如果不佩铠甲,轻易就会被来自地面战车与云梯的箭矢重伤——这正是狼王试图做的事;可是,如果仔细地将全身佩上黑铁或青铜制成的锁子甲,大部分伊里斯人的双翼又无法长时间地支撑这样庞大的重量。一旦下落在大地上,失去高空远距离的制空优势,力量薄弱的伊里斯人几乎没有任何赢得战斗的胜算。
因此,轻盈的金属铉制成的铉甲显然极大地改变了伊里斯人的作战情况:
它轻薄,结实,抵挡住了大部分来自云梯与战车的箭矢,与其同时,它也没有给伊里斯人战士的双翼造成太大的负担,使他们可以长时间地飞行战斗。
亚瑟兰德带着罗莎琳降落在帕克维尔的北城墙上时,海琳娜已经拄着法杖在城墙上伫立了一会。
看见一身狼狈狼藉的罗莎琳,大祭司轻轻点头,向她致歉:“对不起,罗莎琳。埃德蒙与我花费了不少的时间,才终于说服了塞缪尔,选择加入帕克维尔保卫战。”
埃德蒙正带着伊里斯骑士们在前线的半空中挽弓搭箭,老塞缪尔也是其中一员。罗莎琳连连摇手:“这是哪里的话?完全不需要道歉。”
海琳娜则莞尔一笑:“塞缪尔答应出征的条件是:只允许埃德蒙带领完全自愿前往帕克维尔的伊里斯骑士,而不能够强迫任何人的意愿,并且,所有出征的伊里斯骑士必须由安德烈配备最精良的铉甲与机括弓弩——罗茜,你不要觉得老塞缪尔顽固。他的确是保守了一些,但是他自己也终于出现在了这里,出现在了帕克维尔保卫战的上空。”
罗莎琳喉咙哽咽,已经说不出什么话了。她只是紧紧地握住海琳娜的手,然后就听见身边传来一声长嘶:
佩加索斯飞跃到她的身边,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颊,白色的飞马身上也披好了漂亮的银色铉甲。海琳娜微笑着说:“安德烈说,这些铉甲是他能够出的一份力,包括佩加索斯身上的特制铉甲——他相信,你一定愿意与佩加索斯一起,加入战斗。”
罗莎琳惊喜地抱住佩加索斯的脖子,转头看向亚瑟兰德。
其实人族女子现在的样子真的很糟糕:束起来的长发已经被火星烧得发尾焦枯,脸颊还有手上有不少的擦伤和烫伤,本该是银色的铉甲上沾满了灰扑扑的焦炭灰,还有不知道是她自己的还是敌人的鲜血。
她前不久才有眼泪流下,泪痕在脸颊上冲刷出两道滑稽的斑驳,但她的眼睛可真亮啊,比全月曜日的奥莱恩星还要明亮。
“兰蒂,”罗莎琳说,“你经受过训练,懂得伊里斯骑士的阵型,你应当去加入埃德和塞缪尔。我有佩加索斯,我可以与佩加索斯一起继续之前的爆燃物攻击。”
而亚瑟兰德没有反对。他只是深深地望着她,在火光冲天,喊杀声一片的城墙上,简短地说:“你向我保证——当战争结束,你会第一时间回到我的身边。”
“当然我会的。”罗莎琳微笑,“感谢女神,我从来没有这样感谢过露辛达的存在——她让我确信,战争结束,你也会第一时间回到我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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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后,当狼王与露辛达谈论起四百年前的那一场帕克维尔保卫之战,他一边仰头喝了一口苦艾草酒,一边摇着头笑了笑。
“那是我第一次从你的母亲嘴里听到两个表达方式,”他说,“一个是哀兵必胜,另外一个是骄兵必败。”
从最一开始的格维伊昂,到一路势如破竹,连着拿下格维伊昂南方的三座阿拉特城池,很久以后的狼王不得不承认,那时候的他错误地认为,帕克维尔的攻克同样不会拥有多大的难度。
他是骁勇无敌的狼王,论单枪匹马的单打独斗,伍德兰迪荒林里没有凯美拉是他的对手,因此他也得到凯美拉兽人们的尊敬,他们服从他的领导。
后来他明白,他虽然成为开智的凯美拉兽人的领导者,可是毕竟没有真正地统领过规模庞大的军阵;格维伊昂以及南方三城的沦陷,依靠的是凯美拉兽人绝对的数量与力量上的碾压,而不是战略与战术上的优胜。
这些是后来的狼王想明白的事,现在战争中的狼王心里只是升起了一股子的暴躁:不知道为什么,那些该死的,软弱无比的,飞在天上的白鸽子,竟然并不畏惧箭矢的攻击。
虽然这些白鸽子的绝对数量不多,但是他们的到来意味着援军,意味着希望。狼王清楚地看见,帕克维尔的北城墙上,守城的阿拉特军士们显而易见地振奋起来,更加奋力地挥动手中的长矛与刀剑,倾尽全力地拼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