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说此事与这院中之人有无关系,总归是有些晦气的。一边帮段音离更衣,拾月一边嘀咕:“咱们方才查到她身上这人就死了,这也太巧了吧。”想到什么,拾月神色一凛:“小姐,会不会是红叶?”旁人并不知道她们盯上了那厨娘,只有红叶嫌疑最大。段音离坐在妆台前由拾月挽着发,她将一支梨花簪捻在指间轻轻的转动,红唇微启,呵气如兰:“不是她。”若是红叶,杀了厨娘便等于自爆。反而是留下厨娘性命,还有转圜周旋的余地。但凡有点脑子都知道该怎么选。主仆二人未及细说便见段峥和江氏匆忙赶来,显然他们也是听闻了此事,恐死人什么的吓到了段音离。瞧着他们夫妇二人围着自家小姐好顿安抚,拾月不禁抽了抽嘴角,暗道老爷和夫人对自己女儿的实力一无所知。梳洗之后,段音离跟着段峥和江氏照例去画锦堂给老夫人请安,踏入堂中,隔着插屏,她听见一道温柔的女音隐隐响起:“唉……阿离这孩子的命也是不好,才一回府就赶上这许多糟心的事儿……”表姑闻言,段音离脚步一缓。这话说的……乍一听似是在心疼她,可细一想却总给人一种她是扫把星的感觉。绕过大插屏,段音离瞧见了说话之人,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身着象牙色缕金挑线纱裙,外罩一件石青色缂丝蝶纹褙子,容貌清秀,气质温婉。段音离对她有些印象。她回府那日除了江氏就属这女人哭的最欢。她名唤孙绮,乃是段老夫人的内侄女,之前带着兄弟投奔了来,一直住在这府上。按照辈分,段音离还应当唤她一声“表姑”。孙绮没想到自己方才提到段音离他们一家人就来了,脸上有尚来不及掩饰的怔愣,回过神来她赶忙起身:“表哥,表嫂。”段音离也乖乖叫人:“表姑。”段老夫人一手按着额角,另一只手轻轻挥了挥:“都是一家人,坐下说话吧。”众人依言落座。孙绮为老夫人斟了一杯茶,眼睛却时不时瞄向段音离:“梨香院发生了那样骇人听闻的事情,想来阿离吓坏了吧?”段峥皱眉,纠正道:“表妹慎言!那厨娘是坠湖身亡,与梨香院有何关系!”方才进门时他也听到了孙绮的那句话,甭管她是否真的有心编排他女儿,总归那话他是不愿意听的。见段峥面沉似水,江氏也目露不悦,孙绮心下一惊,赶忙解释:“表哥表嫂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原是担心阿离是以才有此一问……”段音离面无表情的道谢:“多谢表姑关心,我并不害怕。”“嗯……不怕就好、不怕就好……”“人又不是我推进湖里的,她纵是变成厉鬼索命也不会来找我,自然没什么可怕的。”段音离的确是怀疑那厨娘死于非命,但她眼下并不确定凶手是谁,有此一言不过是为了造势,想借由下人的口宣扬一番,想着令幕后之人自乱阵脚也好。没想到她这话一出,竟吓得孙绮打翻了才从老夫人手中接过的茶盏。“砰”地一声,茶盏裂碎,锋利的瓷片崩的到处都是。老夫人被吓了一跳:“呦!这是怎么了?”“都怪我毛手毛脚的吓到您了……”“无妨,叫人收拾了就是了。”老夫人倒是没在意,转而对段音离道:“阿离不可胡说八道,那厨娘是失足落水淹死的,哪里来的什么冤鬼索命!”“是,阿离知错了。”段音离想,这高门大院果真锻炼人,这才几日啊,她如今都学会睁眼说瞎话了,若是四师父知道了不知要如何欣慰呢,怕是要激动的老泪纵横。事实上,她并不知错。她根本不相信那厨娘是意外落水而死,尤其是方才瞧见孙绮那类似做贼心虚的反应她就更不信了。不过老夫人信。段音离从前在药王谷的时候曾听六师父给她讲,说那富庶之地的大户人家都喜欢一句话叫“家丑不可外扬”,下人的性命在他们眼中远敌不过名声来的重要。也许老夫人不是没有怀疑过厨娘的死有蹊跷,只是她更愿意相信那是一起意外。段音离没有打算弄清楚厨娘的死因以慰她在天之灵,一来她没有那个闲工夫,二来她也没有那个善心。更何况,她基本已经可以确定那厨娘曾有意害她娘亲,她不让对方曝尸荒野或是直接鞭尸就不错了。因着段峥稍后还要进宫当值,江氏也要回去用药,是以便先一步离开了画锦堂。段音离急于尽快调理好自家娘亲的身子,是以对那只貂儿势在必得,想着今日再去醉霄楼堵一堵它,便起身对老夫人恭敬道:“祖母,阿离今日还想出府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