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过年的时候,和邓叔叔、李叔一起,来看望过烈士的后人小振华,当时和老樊也有过一面之缘,大家客套了几句,也就准备回去了。
在安平,吴香梅按照张庆合的工作安排,和企管站的副站长高春梅一起,就把新分配的大中学生送到了各个企业里面。
看到了二哥李正阳,吴香梅还是仔细打量了一番,我们兄弟三人眉宇之间都有些相像,大哥虽然没有上大学,却是书生气最重的一个,二哥虽然上了大学,却看不出太多的书生气。吴香梅夸赞了几句,把人交到了老贾的手上,多有鼓励。因为要送的人多,并未太多地停留,也没有耽误生产。老贾想着等到明天早会的时候,再介绍新来的李副厂长。
二哥的自行车后座上用麻绳胡乱绑了行李。一副凉席、一个枕头、一床简单的薄毯,几件换洗衣服,与老贾简单交流之后,又到乡大院办了些手续。正阳到了乡里,我们还没有回来,我们回来了,二哥又回了砖厂。
老贾这个人从来不搞阿谀奉承那一套,骨子里的清高让老贾看起来并不是那么的平易近人。老贾的办公室里,二哥正阳显得有些拘束,老贾对于二哥的到来,不冷不热。
老贾说道:李正阳,你现在已经是下了文的副厂长,不管什么挂职也好,正式的也好,咱老贾都把你看成砖厂的人。咱砖厂比较特殊,看起来又脏又累的,但属于别人求着咱做生意,这几年搞建设,咱的砖不愁卖。咱们砖厂现在有些乱,我也是刚来不久,你有文化,就把咱砖厂的账管起来,咱这会计是个半吊子水平,高中毕业的小姑娘,也做了几年了。咱都知道一个地方最关键的就是账,我不想咱俩在砖厂辛苦一年,到头来是一笔糊涂账。还有这砖厂工人的纪律,也是你来抓,前些年养成的习惯很不好,有些人懒散惯了,必须把风气改过来。两人说了会,二哥就去了宿舍铺床。
当年修宿舍,考虑的是交通不便,特别是冬天,下了班已经六七点钟,天寒地冻的大家也就在宿舍里将就了。现在大家有了自行车,砖厂的工人也都是附近十里八乡的人,大部分人都会回家,宿舍之中剩的人就不多了。所以二哥分了一个“单间”。
砖厂的宿舍有个二十多间,虽然砖厂产砖,但这宿舍修得却十分的简易,看起来也十分的破旧,推开门之后遍地都是烟头,角落之处依稀像是尿渍一般,不少地方还有颗粒粪便,不知道是蝙蝠还是老鼠的。宿舍里所谓的床不过是下面垫了砖,上面几块零散的木板,二哥拼拼凑凑之后,依稀能够辨别出这是一张床。
看着满地的垃圾,二哥到处找了抹布和扫把,做了清扫,从墙面到墙角擦了又擦,抹了又抹,又找了几块大的塑料布当做玻璃,把窗户遮了起来,老贾也是用了心,把角落里一张不用的桌子抬了出来,给二哥临时用一用。
看到二哥把寝室打扫得干净,老贾点着头说道:不愧是大学生呀,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正阳啊,办公室的那个风扇,晚上睡觉的时候,你就拿过来用,我桌子上的收音机,你晚上睡不着也拿过来。
二哥正阳笑着说道:“贾厂长,我看了咱这没有插电的地方,我看电风扇还是算了,收音机也不听了,我晚上要看书,能不能换一个亮一点的灯泡”。
老贾笑道:“这能算个啥事,明天的时候,我喊人把插座什么的都给你通了,你兄弟朝阳前两天已经给我说了你们家的情况,说你要住在宿舍,我这手上一忙,就搞忘了安排。”
二哥说道:“贾厂长,您看,又给您添麻烦了”。
老贾说道:“不算个啥,哎,你看的啥书,能不能给叔也看看”。
二哥正阳摸了摸头,道:“贾厂长,今天没带,都在家里,只是也不多了,大学毕业的时候,太多了没带回来”。
贾叔说道:“以后没人的时候,不叫厂长,你兄弟朝阳喊我叔,你也跟着喊叔吧,听着亲切,你看你这弄了一身泥,你走到东边的尽头,那里可以冲凉,咱这砖厂灰大,大家下班的时候,都会冲一冲再走”。
二哥正阳看了看自己,确实一身汗,道:“那行贾叔,我在收拾收拾,就去冲一个”。
老贾看了看时间,也就告辞了,老贾对二哥本来并未太多关照,但是看着二哥正阳主动收拾起了卫生,又是个爱看书的人,在这砖厂之中也是属于一股清流,马上就有了好感。
二哥拿了自己的搪瓷盆,换了短裤短袖,就进了浴室,这浴室的房顶上面,放着几个大的黑色的塑料水袋,夏天的时候就是通过太阳照射来对塑料水袋里的水加热,冬天的时候,边上有一个小的锅炉,砖厂就是煤多,就通过烧小锅炉来洗澡,取暖。
说是浴室就是一间寝室简单改造,还没进门就看到楼的门口全是水,里面传出嘻嘻哈哈的笑声。进了门里面水汽弥漫,三五个下班的人正在冲澡,大家说着半荤不素的段子,很是热闹。对于此二哥正阳倒也是见怪不怪,毕竟在大学的寝室里,每天晚上的“卧谈会”上大家也是天南地北地聊,有时候他们也要开一些女同学的玩笑。但正阳从来只听不说,一是这种做法并不道德,二是自己比其他同学年长几岁,有些内容显得有失“大哥”身份。
谁也没有注意到端着搪瓷盆子的二哥,大家继续说道:“听说新来的副厂长是乡里李朝阳那小白脸的哥哥;这没有关系能一来就是副厂长;李朝阳那个吃软饭的命是真好,哪像咱们几个还在扛砖;别的不说这李朝阳的媳妇长的是真俊,那皮肤嫩的能掐出水来,那脸蛋俊的比电影里的明星都好看,哪像我们家那口子,胡子比我的都长;我给你们说,邓晓阳在乡里当主任的时候,和我……”
哎哟,谁他妈打我,只听见搪瓷盆子落地的声音。哎呀,打他……,接着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李二胜端着自己的盆子和一个要好的同事也来洗澡,几人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声音不对,几人忙冲进去,想着看看热闹。
进去之后只看到一人被打倒在地,蜷缩在地上抱着头,地上已经有了些许的血随着洗澡水流了出来。二胜仔细一看才发现被打的是李正阳,忙劝起架来,这四五人已是打红了眼,根本不听劝阻,加上二胜在砖厂人缘一般,又刚刚被免了班长,人微言轻,已经没了往日的风光。李二胜知道正阳要来砖厂,见拉不住也是动了手与几人推搡起来,二胜身后的人以前也是二胜班里的跟班,见二胜动了手,也是没等招呼就加入了战斗。这五六人打这二三人,属于实力碾压。二胜被打急了眼,伸手一跳就拉到了上面的钢管,用力一扯这冲凉的钢管就从连接处滑落下来。二胜一不做二不休,看着地上被打的正阳,挥着钢管就是一顿打。二胜几兄弟从小就打架,下手没有轻重,也顾不得什么拿着钢管就砸了下去。等到被大家拉开,派所的老卫带着人也已经到了。
二哥正阳第一天上班就去了医院,一同前去的还有被二胜打得较为严重的两人。老贾问了大家动手的理由,大家都是闭口不言。气得老贾是吹胡子瞪眼,对着二胜又是一脚,一边踹还一边说:“让你破坏公物,带头闹事”。
我们刚刚回到乡大院,就听到了消息,张叔和我马上赶了过去,先到了医院,看二哥正阳伤得不重,只是嘴巴出血。而另外几人被钢管所伤,稍为严重。唐院长亲自做了检查,没伤到骨头,问题倒也不大。几人已经知道了刚才动手的就是新来的副厂长,乡副书记李朝阳的二哥,自知嘴下无德也是理亏,张叔问起原因也都是闭口不言。
我问二哥,二哥也是擦了擦嘴,没有说话,但是二哥的眼神之中,已经冰冷到让我陌生。
老贾觉得是二胜带头挑的事,就让老卫将二胜先带到了派所,老卫常在有纲叔家吃饭喝酒,对二胜也是熟悉,为了照顾老贾的情绪,还是把二胜先带走了。
我和张叔又到了派所,就看到二胜和派所的几人正在一个锅里捞面条。见我们过来,老卫忙给了旁人一个眼神,二胜也是注意到了,忙放下了筷子,起了身,默默地蹲在墙角。
老卫忙把张叔我们带到了办公室,说道:“事情大概问清楚了,从李二胜的回答看,是其他几人先动的手,他们呢先动手打的李正阳,二胜过去给李正阳帮忙,就发生了斗殴,至于打架的原因,等到几人出了院,我们再把他们都叫过来调查。”
张叔背着手,看了看我,心里也是有了主意,想着这事涉及我的二哥,人也没伤到筋骨,也就想着由老贾做内部处理。张叔给老卫摸出了烟,老卫主动拿起火柴给张叔点了火。
张叔道:“老卫,我看这事不是多大个事,他们之间都是同事,你们要是介入反而把大家搞生分了,下一步反而不好相处,我看这样,就让老贾内部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