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天?”“四月初二。”☆、第四十九回玲珑茶馆内一番攀谈后,韩青岚结了茶钱,回集贤楼匆匆交代了小楼几句话,从马厩牵了两匹马便与岑乐上了路。如果想要在四月初二之前赶到扬州,必须赶在天黑前出城。只要骑马到了镇江,坐船过长江,进入里运河,扬州就近在眼前。松元的出现,既在料想之中,也在预测之外。松元依然在笑,只是眼神闪烁,显然心里已经开始动摇。“先生这番话是想让贫僧行个方便,放你二人离去?”“阿弥陀佛,”岑乐双手合十,低头道,“大师您说笑了。”和煦的春风吹皱湖水,原本荡舟水面的游船已在眼前。韩青岚抛了两下左手攥着的石子,含笑朝那头戴斗笠,立在船头的艄公点了下头。蜂鸣鸟叫、树叶婆娑的声响之外,还有一种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真切。马蹄声。集贤楼的人马已经到了!此时松元终是醒悟,拖延时间的并不是他和他的仕女们,而是眼前这两个人。赏景的仕女放下了团扇,下棋的仕女也放撒了棋子。原本动静相宜的画卷,顿时变得静穆僵硬,气氛凝重了起来,春意荡然无存。岑乐幽幽道:“大师,小满之前,还得请诸位在县城多留些时日了。”颜芷晴若真在扬州万花楼设伏韩九爷,并埋下重兵。她不想让岑乐入扬州搅局,岑乐又如何能放松元离去,不是徒增变数吗?韩青岚左手一使劲,石子在水面上连跳了五下。“大师放心,集贤楼一定好生招待诸位。晚生亦望大师能顾及师门情谊,莫要多生事端。不然就要比比,凤鸣院和九镜堂,哪个先上得了茱萸山了。万一让我们集贤楼抢了先,那大师您岂不是归家无门啊!”镇江西津渡口,依山临江。背后山峦连绵,眼前江水辽阔。三月三十清晨,岑乐和韩青岚二人,如筹划中一样,在渡口登上了漕船。云烟翳日,山脚滩渚笼罩在雾气里,峰峦晦明。岑乐站在船头,在浮动的雾气中,五丈开外的景象朦胧不清,他却像入迷一般看了许久。韩青岚悄然走到他身旁,递上一颗枇杷。岑乐有些诧异,他接过果子,剥下皮咬了一口,甚是甘甜。“先生何时与那紫衫女子说过松元之事,我竟未觉察?”岑乐吐出果核,咧嘴一笑:“我骗他的。”他不过是在风中嗅到了花草香味以外,一丝丝檀香的味道,于是起了一分怀疑。绣球穿窗而入的瞬间,他眼尖恰好瞥到了黄色的袈裟。“那如果马车里不是松元和尚,先生又当如何?”岑乐将果核丢入江水之中,没有回话。花开得再美,总归要凋谢。图卷再名贵,保存不善,也会溃烂。世间少有历久常新之物,更何况生死关头,总不至于下不去手。秦思狂曾说过,江南能敌得过岑乐的不超过五人。若韩青岚猜得没错,自己应该认得其中三个,松元和尚当然不在五人之列。他自知敌不过岑乐,本不想露面,所以藏在马车里。但事实上不管来的是谁,结果都是相同的,岑乐和他万万不会放对方离去。韩青岚又递上一颗枇杷,岑乐忍不住道:“你哪来的果子?漕船上还备有此物?”韩青岚笑笑,岑乐忽然心领神会,他转头望向船舱门口。一人倚着门框,嘴里嚼着东西,笑盈盈地注视着他。三月底,天已经不凉。船舱内,床板上依然铺着厚厚的褥子。岑乐拨开眼前人后颈上的头发,一口咬了上去。“你!你……干什么?”见人想挣扎,岑乐的双臂从背后紧紧箍住他,不让他挪动分毫。确切地说,每一寸每一分的动作都得由他来控制。恍如两人同游一片桃花林,曲径幽深,芳草鲜美。前一步,后一步,进一步,退一步,他要往东就往东,他要往西就往西。因为他所至,一定是极乐之处。岑乐控制了局面,却没克制住自己。来回仙境的路途不知有多远。对于坐在船头的韩青岚,应是过了许久。一篓子枇杷都进了他的肚子,果核早已随着水飘向远方。对于躺在床铺上的秦思狂来说,道路阻且长,亦是疲惫至极。他阖着眸,安逸地就快要睡过去。忽的一只手从他面上拂过,将他脸上、胸前的头发拨开。他吐息平缓,没有睁眼。耳畔忽然传来一声轻笑,叫他张开了眼。岑乐见吵醒了他,轻声安抚:“无事。”可是对方盯着他,显然是不打算当作无事发生。岑乐讪讪道:“以前我碰你,你会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