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百余年的吧。”
“不管过多久,也要重新振兴起来。”
“好吧……”点了点头,辰试探一样的问,“那,我们呢?”
“我们……就照你说的,‘换一种方式’在一起吧。”
“好。”脸上终于见了点喜色,辰刚刚松了口气,就听见对方紧跟着说了让他血脉凝固的话。
不,那不是惊讶或者抵触到血脉凝固,那是心的疼痛。
“我只求……我只求你,若是……”几乎快要语不成句,丹朱拼命低着头,控制着声音的颤抖哀求着,“我只求你,若是你耐不住,找了别人……莫要让我知道!”
那一刻,辰红了眼眶。
他想,这,大概是比什么喜欢不喜欢的,都更摄人魂魄的告白了吧!在意到了一定程度,自然成了独占欲,然而独占欲对于这正统内敛惯了的家神而言,是何等羞耻何等不堪的心思!忍着所有羞耻与不堪,自我厌恶着,还是说出了那样的话,他,作为被哀求的那一方,又怎么敢拒绝或是辜负?!
而他给丹朱的回答,不仅仅是一个承诺。
他做了更绝的。
想都没想,就把那可以瞬息间封禁了情欲的毒药一饮而尽之后,辰将唯一的解药给了丹朱。
“拿着,等咱们能回到原来了,你再给我。”面对着那狐仙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微微笑着,辰凑到对方耳根,“到时候,你要嘴对嘴的,亲口喂我喝下去。”
眼泪掉下来了,却忍不住在同时笑出了声,丹朱没有说出那句喉咙里翻滚了若干次的“你何苦”。
他想,这也许就是这猫妖对于绝对的情感所做的绝对的诠释了吧。
若是那样,他愿意欣然接受,他甘之如饴。
那之后,把什么相见恨晚却分开太早的愁苦都生生吞咽了下去,两个人各自继续着自己的生活。丹朱留在已经缩减到只剩了一间半砖房的地宫里,尽全力,从新开始了自己的修行。
辰则回到幽冥界,仍旧在秦广王手下办事。荧惑为了他们两个的悲欢抽抽搭搭掉泪的时候,他就只是爱怜的摸摸那家伙柔软的红头发,然后告诉他,都会好起来的,只要都还活着。
都会好起来的,这始终是辰坚守的东西。
而除此之外,他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可以用来平抚自己的心。
丹朱失掉地仙能力的最初那些年,辰动用了点力量,给丹朱做了点礼物。
那是一盒线香。
和寺庙里香炉上插着香不同,这盒香,每一支都是冰蓝色的。
“这是我活这么久,所有的记忆了。”轻轻笑着,辰将那盒香交到丹朱手里,“原来八千年岁月,凝固一下,也不过如此。呃,当然了,都是我觉得你会感兴趣的部分,吃饭睡觉之类的,或者太没意义的,我就没放进去。”
“这……可以点吗?”狐仙有几分不敢相信。
“香当然就是用来点的~一支,是五百年,一共十六支。那个……”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了似的,辰摸了摸鼻梁,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下去,“这是用‘水之法’做的香,点着了不会变成烟,会凝结成雾气。你不是说自己火属性做不出‘水’的东西吗,要是不介意的话,这个‘水’做的香,就算是送你填补空缺的礼物吧。当然,主要是可作无聊时的消遣。”
那一刻,听着那男人话音落下,每一分秒化成人形都很费心力的丹朱,还是极力以自己被对方第一次见到时的模样站在辰面前,而后在哭出来之前,紧紧将那一盒香抱在怀里。
此后,修行中的狐仙,有了最好的平定心神的寄托,他会在每一点一滴的成效积累下来之后,就奖赏一般允许自己点燃一支香,让那燃烧得极为缓慢,弥散着浅浅冰蓝色水雾的香,带着他,回到远古,回到每一个他不曾经历过的朝代,身临其境一般,看着所有让他心驰神往的记忆画面。
而那个愿意与他共同分享数千载悲欢记忆的男人,也正和他一样,正苦苦守着某些信念,苦苦等着某个转机到来。
☆、
辰的转机,出现在他和丹朱分开将近两百年之后。
那是他和猫妖羲和重逢的时候。
万年猫妖,黑色的头发,金色的眼,那个高大彪悍的男人,那曾经嗜杀如命的上古妖魔,是他的亲生父亲。
而正是这恐怖的存在,给了他希望。
“乖儿子,猫妖的执着,你现在可体会到了?”看着那几乎和他一样高的,已经是成年男人模样的孩子,羲和脸上是为人父者的爱与心疼。
“在爹爹面前,不敢说执着。”摇了摇头,辰低垂下睫毛。他知道自己这个活了一万岁的爹为了等待与某人重聚,坚守了数千载的寂寞,相较之下,他的等待,不足挂齿。就算对他来说,这真的已经接近极限了。“而且,我和丹朱,当中也……试着有过几次更‘近’的接触,但就算我用毒封禁了自己的脉络,照例还是会折损他的修为,到后来,我就再也不敢了……”
“是啊是啊~这一点,那恭王府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刚刚易主,刚刚有了点起色,就又开始走下坡路,几度浮沉盛衰,怕都是你的杰作吧?”
“……”完全不知该说什么好,明明继承了羲和的全部特质,却还是会在自己的造就者面前显得像个稚嫩的少年,辰觉得,如果自己是凡人身,怕是早就两颊红得发紫了。
“不过,其实我也没资格说你。”叹了口气,羲和一声苦笑,“我和那‘阿离’,要比你跟丹朱疯狂的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