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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回去集装箱的路上雨越来越小,在到达时完全止歇——那罕见的无雨阴天显得有些滑稽。
阿铜从屋角翻出一箱杂物,炫耀般展示着其中各色的医疗用具:“看!我以前捡了挺长时间才攒齐,幸好你懂医术,不然我可没钱找赤脚郎中了。”
新接过箱子,仔细地将工具摆放在顺手的位置——用这座睡眠舱扮演手术台,够用了:
“你确定要这么做?等你转移到这具身体里……”
“可能一切都再也不同了。”新没有把话说完。虽然转移大脑算不上多难,但他也不知道到底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那毕竟是来自旧日的机械……
“我确定。”阿铜拿出橡胶手套,递了过来;“麻烦你啦……小心不要把手弄脏了。”
她絮絮叨叨,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遗蜕腐烂前要记得拿去卖啊!你身上没钱吧?知不知道有句话,叫‘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她在紧张。”
新用握持器敲敲睡眠舱,打断阿铜:
“等你醒过来完再跟我说吧……现在说这么多我也记不住。”
新撒谎了:他的记忆力因为烟气的作用远远超过常人,阿铜的每句话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嗯,那回见咯。”
阿铜伸了个懒腰,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在这场手术完成后,还需要经过繁杂申请与仪轨才能正式登上天门。但那是之后要解决的问题了。
新点起香炉、吐出烟雾,它们卷裹着香炉中的麻醉气体送进阿铜的口鼻——
他拿起铣刀,开始了这场手术。
……
不知过了多久,整个集装箱里都是新在忙碌中不禁吐出的青灰烟气,盘旋缭绕。
他抹去额头上覆盖的细密汗珠,阖上天官的外盖——经过短暂的手术,阿铜的大脑已经寄宿在这冰冷的金属躯壳里。
“然后是遗蜕……”
人类的心跳与呼吸都由大脑所控制。没有了大脑,其他的器官自然也无法存活。但浸泡在培养皿的维生汤中,至少还能保持身躯的活性。
他自然不会按阿铜所说,把她的身体拿去售卖:既然答允了与阿铜的“交易”,如何处置这遗蜕就是他的自由。
新将曾是阿铜的躯壳捧起:虽然已经减去了大脑的重量,却感觉比之前来得还要沉重些。他更加小心地抱紧这具遗蜕,攀上搭在培养皿旁的铁梯。
他打开培养皿的上盖,把倚在臂弯中的身体轻柔地托进维生汤。
阿铜的“家人”们受到水波搅动的牵引,朝这新来者漂了过去:他们的身体轻轻碰撞在一起,似乎在表示着欢迎。那被阿铜捡回来当作“妈妈”的百家婴无意识地抽搐,蜷缩的手臂刚好搭住了遗蜕纤细的肩膀,也盖住了那闪烁着、从未停止倒计时的数字。
新揉了揉干涩疲倦的眼睛,没有再次盖起帆布:这某种程度上可以理解为“团圆”的画面,让他莫名地感到心安。
他回到天官的身旁盘膝坐下,等待阿铜从重生中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