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中旬,宋新元在千阳市老城区租了一套两室一厅,他抽空将房子清扫干净,用粉蓝、淡绿的壁纸重新装饰墙面,换掉了旧家具,房间不大,但温馨舒适,令人眼前一亮。他配了两把钥匙,听着落锁的声音,对未来充满希望。晚上十点,他拍完戏,收到了冯灯的电话。他接通了,没有抢着说话。“你收工了吗?”是冯灯先开口的,冯灯似乎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总用第二人称混过去。“是呀,刚准备回宾馆,明天五点就要起床,”没到撕破脸的时候,宋新元的戏必须演下去,他问,“怎么啦,有事吗?”冯灯:“想看看你。”“你想我了?”宋新元沉默了一会儿,故作为难,“恐怕不方便,俊哥催我坐车走。”“我去找你。”“不要,被人看到不好。你在值班室吗?我去找你吧。”宋新元跟贾英俊打了声招呼,跑到外科楼,站在冯灯的值班室前,敲了敲门。门开了,冯灯让他进屋,仍然穿着白大褂。他自然地坐在床上,耷拉着腿:“刚忙完?”冯灯来到他身旁,揉了揉脖子:“嗯。”“晚上吃饭了吗?”“吃了,在食堂。”“颈椎疼?我帮你捏捏。”宋新元脱了鞋,跪在冯灯背后,“我只有十分钟的时间。”他给冯灯按摩,扒下冯灯的衣领,双手流连于坚挺的后颈和肩膀,他看见了冯灯后背的伤疤和他五年前咬下的牙印。冯灯甩了他,使他气急败坏,他没注意到,也许有人比他更恨冯灯,但冯灯不愿意透露,他懒得关心。在他走神时,冯灯握住了他的手腕,语气无奈:“又瘦了,有心事?”他趴在冯灯肩上,摇摇头:“拍戏太累了,夏天胃口差。”“夏天结束了,好好吃饭,别挑食。”冯灯回头看他,嘴唇擦过他的侧脸,迟疑片刻,掐住他的腰,把他搂在怀里,像抱小孩儿一样。他玩着冯灯的衣扣,低声埋怨:“剧组的盒饭太难吃了,没你做的饭好吃。”冯灯抵着宋新元的头顶,眼神晦暗:“你杀青了可以住我那。”“冯医生,你在邀请我和你同居吗?”宋新元眉开眼笑,滑下冯灯的大腿,穿好鞋,用吻阻断冯灯的回答,舔舔唇瓣,“我走了,晚安。”他匆匆离开,关门前隐约听到冯灯叹了口气。宋新元躺下后,忍不住啃起手指头,他明白冯灯为什么找他,今天是冯灯的生日。大学期间,他每年都送冯灯礼物,带着他的心意和他藏不住的喜欢。他决定不喜欢冯灯了,装作不记得这个日子,什么都不准备,连一句“生日快乐”都不想说,反正冯灯不会主动提起,就让特殊归于平庸,消失在他的记忆里。想忘记一个人,总有办法忘记,从小事开始驱逐,驱逐所有,乃至整个人和对方的人生,不再参与其中,不再牵肠挂肚。九月下旬,宋新元和厉明洲去监狱,将宋砚青接了出来。厉明洲开车时,提议让宋砚青住他安排的别墅,他雇人照顾宋砚青,被宋新元拒绝了。宋新元靠着宋砚青说:“我租好房子了。”厉明洲:“别任性,你这么忙,哪有时间照顾你爸,你空闲的时候来看他就行。”“明洲,不用麻烦你了,”宋砚青望着沿途的风景,脸色苍白,“没事,我和元元住一起。”“小舅,你的身体……”厉明洲话说一半,咽了回去,“算了,你们开心就好,有需要记得找我。”父子俩性格相似,都犟得很。路过超市,厉明洲问:“缺什么不缺?”宋新元口吻里透着骄傲:“不缺,我全准备好了。”厉明洲把父子俩送回家,夸了宋新元几句才走。宋砚青除了药,什么都没带上楼。他摸着每扇门上的春联,笑话宋新元:“离过年早着呢,为什么贴对联?”“为了好看,”宋新元跟着宋砚青,像只小尾巴,“不好看么?”“好看,谢谢元元。”他们洗完澡,宋新元抱着枕头,要跟宋砚青一块儿睡。宋砚青拒绝道:“不行,你多大了?以后交了女朋友也和我挤一张床吗,那你女朋友会生气的。”“爸爸,就今天好不好,外面打雷了。”宋新元没告诉宋砚青,自己交了男朋友,“我害怕。”秋天来了,仿佛落着今年最后一场夏雨,雷声轰鸣,骤雨滂沱,浇毁了两个季节的界限。他不怕打雷,怕的是一觉醒来,宋砚青不见踪影。宋砚青破例答应了宋新元。宋新元躺在床边,眼巴巴地盯着宋砚青吃药、熄灯、上床。他们分了俩被窝,聊到很晚,宋新元向宋砚青讲述他在娱乐圈遇到的趣事,而宋砚青给宋新元描述三年的监狱生活,如讲笑话一般。他们有了新生活,都对不幸的遭遇闭口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