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清却淡淡地道:“那姓杨的待你好?我看不见得罢!魔教妖人,有甚么好了?”张无忌道:“起先我也害怕过的。但杨伯伯始终待我不错,他还传了我一门功夫。”忽地想起一事,道:“我妈妈是天鹰教的堂主,天鹰教是明教的支派,那我也算半个明教中人了。纪老英雄,你瞧我是坏人么?”这回纪清沉吟了一阵,方才说道:“你这样帮着她……帮着他两个,不怕你殷六叔怪罪么?”张无忌道:“我殷六叔很讲道理,他若是知道纪姑姑喜欢杨伯伯,也不会逼她嫁给自己了。”纪清道:“哼,你倒很会说话。”突然厉声道:“门外的两位,进来罢!”他内功深湛,耳朵极灵,早听得门外有人,纵然杨逍这样的大高手,也瞒他不过。杨纪两人推门进屋。纪清上下打量了杨逍一阵,冷冷道:“你见了岳父,不磕头么?”他本来对杨逍深感不喜,心想此人是邪魔歪道,为人如此无耻,怎能作我女婿?何况女儿早与武当殷梨亭有了婚约。但杨逍甘愿受己一掌,对他便稍稍改观;又听得张无忌说杨逍待他不错,又说明教并非全是奸恶之徒,他顾念张无忌救命之恩,又见他天真纯朴,决计不会虚言欺骗自己,口里不说,心中却信了六七成。又想到昨日曾见女儿与他神情亲密,此人虽然无耻,对女儿倒是真心,女儿也是心甘情愿,那便无可奈何,这时说了这句话,那便是认他为婿了。杨逍微微一惊,明白他已许婚,当即跪下磕头,道:“岳父。”武当山上摧肝肠纪晓芙站在一旁,也是吃了一惊,随即道:“多谢爹爹!”纪清眼望女儿,想到她年幼之时如何天真活泼、如何长成一个亭亭少女、后来如何离家而去,心中百感交集,面上虽然不显,但也不再出言斥责。张无忌见他二人终得纪清允可,也感高兴。纪清待杨逍站起,仍是冷冷地道:“你自己作的孽,自己去跟殷梨亭交待罢。我纪清教女无方,没脸见他。”纪晓芙低声道:“爹爹,这不用讲,我们本来也要去的。”纪清倒是一怔,叹了口气,再无话说。忽地想起一事,端起张无忌所配的汤药,一饮而尽。跟着杨纪二人带了杨不悔来,与外公相见。纪清见外孙女生得玉雪可爱,与纪晓芙幼时极为相似,终于面色稍霁。过了十数日,纪清已然痊愈,杨逍四人便向纪清、方柔告别,要上武当山去。纪清夫妇也不再留,送了出来。方柔见丈夫虽来送行,但仍是闷闷不乐,心知他对杨逍实是极为不喜,只是顾念女儿,才不加以阻拦,于是将纪晓芙拉到一边,放低了声音道:“你爹爹心里本就有气,若是眼看着你们完婚,更不知要气成甚么样子。你们也不必理他,在外边自己拜了天地便是。等过几年,想来他气也消了,到时若是想念我们,可再回来看看。”纪晓芙含泪答应。四人与纪清夫妇道别,径往武当山而去。这日行到武当山下,张无忌说道:“杨伯伯、纪姑姑,我不上山啦。你们见了我太师父他们,也别提我名字。”他本来对太师父和六位师叔伯极为想念,也知纪姑姑此去,要向殷六叔说明不能嫁他的情由,心中十分愿意帮忙相劝,但想到自己已命不久矣,众师叔伯听了必定难过,他又不善说谎,便不愿与他们厮见。杨逍与纪晓芙也不勉强,与他商定下山后在一间客店之中相会,便带了杨不悔上山。到得山顶,行近观外迎客亭,只见亭中有四人,都作道家打扮,那自是武当的知客道人了。其中一人在当年张三丰百岁寿宴之时,曾见过纪晓芙一面,这时认了她出来,说道:“纪姑娘来找殷六师叔么?这二位是谁?”纪晓芙道:“是……有事求见殷六侠。”语音微微发颤。那知客道人见她含糊其辞,也不多问,入观通报。不一会出来说道:“请进来。”纪晓芙三人跟着他进观,走到大厅之中。殷梨亭已迎了出来,道:“纪姑娘,你——”本要问她何以忽然到访,何以对婚事一拖再拖,忽见她是与一名男子、一名女童同来,知客道人却并未跟他明言,先是一愕,随即生出了一个极可怕的念头,不由得面色微变,顿了一顿,才又说道:“纪姑娘,这两位是谁?”杨逍道:“在下杨逍,见过殷六侠。”杨逍在江湖上是个大有来头的人物,殷梨亭也曾听过他的名头,这时见他与纪晓芙同来,心中不自禁地感到一阵惧怕,但口中仍是说道:“不知杨先生大驾光临,没能远迎,还望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