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闵说,“那也差四五岁的,合该照顾着他们。”一路上牛车晃晃荡荡,许是赶车大爷下了狠手,这次的牛车速度比以往都快了许多。邱镇见阮援一路上安安静静的低着头按着他的手,实在是有点反常,他看李闵和赶车大爷聊得正欢,于是侧身在阮援耳边说,“吓着了?”阮援抬头看他一眼,眼眶有点红。邱镇愣了下,一向波澜不惊的脸难得出现无错懊恼的神色来,“你,你别哭啊,我不疼的。”阮援确确实实是心疼了,这要不是他撞上,邱镇会不会回家之后随便拿个布包扎一下就继续顶着大太阳干活?这种心疼不仅是出于朋友之间,还有点同病相怜,他孤儿出身,和邱镇一样没爹疼没娘爱,不管是被人欺负还是磕磕碰碰全都要自己咬牙扛,他好像在邱镇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但好在邱镇和他还是不同的,邱镇比他更坚强。阮援低声说,“你以后别这样了。”“我再也不这样了!”邱镇有点着急的说,过后又认真的看阮援的脸色,语气像是在哄人,慢吞吞道,“我以后真的,不这样了。”阮援看着路边飞过的黑漆漆的的小树,说了个嗯。到了卫生院,李闵去找了熟人医生,没浪费多少时间中年医生就过来了。检查一番邱镇的手,眉头皱的老深“这都能看到骨头了!再来晚点这手就不能要了!”邱镇脸色更白了,阮援急着问,“那怎么办?能治好吗?”“别害怕。”李闵像是大哥哥一样拍拍阮援的肩膀“听听医生怎么说。”邱镇盯着李闵的手看了一会儿,用另一只把阮援拽过来,“没事,别担心。”阮援关心则乱,倒也没注意邱镇的脸色。中年医生说,“得缝合,天天换药,好好养着,要不这手就别想要了!”邱镇却没让阮援跟着进去缝合,李闵也主动让阮援去交钱,等阮援气喘吁吁的在手术室外面等他们的时候,这才反应过来,这俩人指定又是把他当女孩子看了。约莫着过了半个小时,邱镇才被扶着出来,他整个人像是在水里泡了个澡一样,额上湿漉漉的,许是发炎引起的发热,连嘴唇也红的发紫。“这是咋了?”阮援迎过去。李闵说,“缝的时候邱镇自己不想打麻药,然后现在还有点发炎,他还发烧了,医生说要住院打个点滴。”“行,我去交钱。”这回李闵拦着他了,“你扶着他进去病房,这些事交给我吧。”邱镇现在整个人白的透明,躺在雪白的病床上好像可以与其融为一体。现在医生还没来,阮援给他掖被子的时候就听到一阵闷闷的啜泣,阮援倾耳俯身仔细一听,就听到邱镇在喊娘。他忽然心里一酸,坐在一旁紧握着邱镇的另一只手,摸了摸那颗被泪水浸泡的小黑痣,轻轻的在他耳边道,“镇镇,乖。”——邱镇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很小的时候。那时候奶奶生病,爷爷要去看护,所以就把他先送到父母那去住一夜。他回到自己家反而像是外人一样。父亲从前有过一段婚姻,他还有一对儿女,后来又娶了他母亲。父亲因为忘不了亡妻,对母亲很冷漠,对他更是,每次拿回来好吃好用的只会先给哥哥姐姐,哪个朋友家办酒席也只会领着哥哥姐姐。重重关上的门里,只有无措的他和冷冷望着他的母亲。母亲讨厌他。她是个乡下人,原生家庭重男轻女,外婆外公疯狂的奴役着她们几个姐妹,包括婚姻。她本以为嫁人会是解脱,就算娘家为了彩礼把她嫁给个鳏夫她也欣然接受,哪成想还是受尽邱父的冷落,她想方设法的讨邱父欢心,可还是被邱父因为没有文化而嫌弃,她又把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当生下一个男孩时,她要笑疯了,农村人哪有不喜欢儿子的?她以为会更好一些时,哪成想邱父态度没有任何变化,反而因为婴儿哭泣,打扰了那对兄妹学习和他备课工作而冲她大发脾气。所以母亲看向邱镇的眼神变了,从希望,到愤恨,再到冷漠。那天,他带着行李回到家中。邱父百忙之中看他一眼,“长这么高了?去你哥哥那屋睡吧。”小邱镇拿着小行李颤颤巍巍的点头。哥哥的房间很大,一墙壁的书籍,见着他了,抱着胳膊冷冷道,“谁让你回来的?你不是跟着爷爷吗?”小邱镇脸色发白“奶奶生病了。”“老人真麻烦。“哥哥翻了个白眼,冲床旁边的地板努努嘴,“你睡地上,我不喜欢别人在我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