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她再强装镇定,也无人可震慑。一关便是一日,间或有人送些饮水吃食之外,便无人问津,如此静默坐着,不知不觉天色便黑沉下来,除却护院巡逻的脚步声,再无别的响动。月上中天时,整齐有序的脚步声亦停了。清嘉猜想,大约是巡逻两班交接的空档。将窗户掀开一角,竟发现院落中的护院四仰八叉地躺着,守夜的华嬷嬷亦倒在门口。这是?她不确定,是否清许找到了宋星然,此举是宋星然要救她么?但又不像宋星然会做的事呀?何况守卫之人皆药倒了,怎么不见人接应。宋星然是个滴水不漏的性子,行事素来周全,怎会出现此种叫人摸不着头脑的尴尬情况?走还是不走?清嘉难辨好坏,心中纠结无比,但最终仍决定要跑,错失逃走之机,只怕夜长梦多,离开此处,藏匿起来,她可以另寻转机。她早便将祝家摸了个遍,知道东侧小花园的矮墙下,有个狗洞,平日里野草遮蔽,鲜少有人注意。她可从那摸出去。一经决断,清嘉忙抓过匕首拢在袖口,又抓了钱袋子揣好,这才猫着脚步推门而出。踏出门槛,脚尖才触及地面,便被人用力拽住脚踝。清嘉倒抽一口冷气,心道她这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但愣了一会,也不见有其他动作。再低头去看,原是是芳嬷嬷横躺于地,她张着手,双目却是紧闭的。这才稍稍安定心神,大约是迷药才下,人仍有残存的反应,却是无力再阻拦于她了。清嘉将芳嬷嬷的手挣开,猫着腰往小花园赶去。仲春时分,沉沉夜色下的祝府,仍是繁花锦簇的,拢着一层黑幕,显出诡谲阴森之感。她身上还发着低热,被夜风一吹,头脑昏涨,双手却冷得发疼。清嘉手中紧紧攥着匕首,躲在草木之后,绷着精神去留意周遭的风吹草动,既想有反应,又怕有反应。若是宋星然,自然是好,只生怕被被来往的丫鬟小厮发现罢。人一紧张,便只能听见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清嘉步伐放得极轻,生怕被人发现,但后背猝不及防被人一拍,她瑟缩着,捂着唇,缓慢转身。“你果然会来。”来人一身暗色夜行衣,黑纱覆面,眸中含着欢喜之色。清嘉只觉得他轮廓有些熟悉,仔细去分辨,才发现是徐长陵。怎么是他?清嘉胸腔叹出一口郁结之气,揉了揉发疼的额角,才恍然想起今日他偷摸塞过来的字条,确然是说今夜随他出逃。的确说是要在石榴树下等的。但跟徐长陵走,要无名无份地跟着他,这从来不是清嘉心中的选项。清嘉心中飞快地盘算。梦中,徐长陵也惯耍幽禁人那一套,她曾无数次要逃,却始终不成,今夜若随他离去,岂非重蹈覆辙?何况,她已让清许去寻宋星然的,留在祝府,好歹能等来他的救援,再不济,此处是自家,还有清许、张氏帮忙,总归有希望的。自然不能跟徐长陵离开。眼下徐长陵显得十分欢喜,伸出双手,握在她肩膀上,激动道:“清嘉,你莫担心,日后我会对你好的。”将她伤口扯得生疼。清嘉略退后几步,拂开他的手掌,口气认真疏离:“徐世子,我不能同你走。”徐长陵愣了愣:“……那你为何来此?”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清嘉也不想与他纠缠,只说:“徐世子请回罢。”徐长陵蹙眉,神色冷了下去:“你既来了,走不走,便由不得你了。”清嘉心道不好,徐长陵是来硬的,要将自己掳走,当下再也顾不得叫人发现的风险,忙往大路上跑,嘴上喊着来人,有小偷,希望能引来救兵。徐长陵竟也只缓慢跟在她身后,猫逗弄老鼠似的,慢悠悠道:“清嘉,别闹了。”他敢来,自然是做足准备,清嘉院里那些护院、祝府门前的守卫,已悉数药倒了,夜深无人,自然难有救援。清嘉怕得发抖,却不曾停止过呼喊。徐长陵揉了揉耳朵。他惯喜欢娇弱温顺的美人,所以对清嘉一见钟情,发誓要得到她,但这一瞬却觉得清嘉有些聒噪,与他想象有些出入。但月下美人,朦胧脆弱,娇泣点点,仍是他喜欢的模样。徐长陵压下烦躁,也忧心再由清嘉乱喊会生出枝节,故决定不再怜香惜玉,伸手擒住女子纤柔的腰肢,手掌覆在她面上,轻声道:“乖,与我回去。”清嘉口鼻被他捂着,几乎喘不过气来,心中闪过绝望。难道命不可违,梦中所演,是为注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