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想寻个借口退下,只见熟悉的人影匆匆走进大殿——方俊的脸色凝重,连通报都等不及,便直直地冲了进来。“去书房。”陈亦行站起身,言简意赅。方俊颔首,跟着他朝书房走“说吧。”陈亦行坐到书桌前,随手拿了支软毫把玩着。他心知方俊是有分寸的人,今日却连礼节都顾不上了,必定是有大事。“大人,属下前来,是有两件事要禀告大人。”方俊沉声道,“第一件是林靖找到了,他的背后确实有人。”陈亦行抬抬手,示意他继续。“那人知道我们在查林靖,便主动现身,如今人已到了金芜城。这人便是在涴州城时,来送过米粮的您的那位故人。”佑之?陈亦行眼眸微动,他怎么会和林靖有联系?“他说想见您一面,当面与您说。”陈亦行点点头,“另一件事呢?”方俊的脸色更凝重了,“另一件事和夫人有关”握着软毫的手一紧,差点将笔杆折断。“据普乐庵外的探子禀告,最近有人去庵中悄悄打探夫人的身世。”虽然梵一已经还俗,可陈亦行并未将安置在普乐庵外的番子撤走。缘竹对她有养育之恩,陈亦行那日虽冷着脸说着恩情相抵的话,可到底还是爱屋及乌,让人暗中保护着庵庙。她珍视的人,他自然也一样重视。所以误打误撞,便发现了这件事。“属下去了一趟普乐庵,见了缘竹师父。她说确实有人在打听夫人的身世,不过她什么都没说。但师父说,听那些人的言谈不像是寻常百姓。”方俊抬眼看了看陈亦行的脸色,发现他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便继续道:“缘竹师父知道您对夫人的情意,让我带了话给您。她是在正启年腊月初二亥时在普乐庵外发现夫人的,那是个雪夜,当时夫人身上还有血污,许是出生没多久。这是她知道的有关夫人身世的所有了,她还说”“说什么?”“她说,希望掌印一定保护好夫人。”陈亦行漆眸中的郁色渐深,他冷声吩咐:“查。”方俊颔首领命后便退了出去。“啪——”那支软毫到底没有逃过被折断的命运。陈亦行看着被折断成两半的软毫,心脏一紧。她的身世,他不是没想过查。他也很想知道,是怎样的父母,会将在襁褓中的她抛弃或弄丢。可她总是不让,她那样淡然的性子,总是不爱计较什么。他本可以偷偷让番子去查,可他不愿意这样。他尊重她的想法,她既不愿,他便作罢。如今,却是不得不查了。不管她的身世有什么秘密,亦或是有人想杜撰她的身世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他都得查清楚。陈亦行静坐良久,然后拿起笔在宣纸上写下一个“归”字,然后走到窗边递给暗卫他的眼底布满了杀意。既然那些人开始将心思放到她的身上了,那他们的下场便只有一个——死。从书房出来后,外头的天已经黑了。他踏入内殿,发现床榻上的人不见了“掌印,夫人去小院子了。”赵谦在内殿外提醒。陈亦行转身,低声和赵谦说了几句话后,便抬腿朝小院走去含光殿与皇宫里的其他宫殿不同之处,便是有一个与外界隔开的院子。这小院清静,坐落的位置又好,倒是个赏月的好地方。陈亦行踏入小院,便瞧见梵一坐在秋千上仰着头望天,身子跟着秋千一晃一晃的。他缓缓走近她。梵一听见身后的脚步声,便站起来转身。“忙完啦?”“睡醒了?”——两人同时出声。陈亦行弯了弯唇,伸手将人搂入怀中,低声问:“怎么连晚膳都不用?”“没胃口,不想吃。”声音闷闷的。“这样啊。”陈亦行将她往前转,从背后拥住她,然后拿出两支烟火棒放入她的手心。梵一疑惑,“这是什么?”“拿稳了。”陈亦行拿出火折子,轻触烟火棒的尖端。瞬间,“滋滋滋”的声音响起,金色的火星窜出,散发出耀眼的火花。梵一睁大眼睛,显然被这新奇的玩意儿吸引。她将烟火棒轻轻晃动着,闪耀的火星随着她的手不断舞动。她不禁翘起嘴角,眉眼弯弯。陈亦行凑近她,看清她的表情。终于笑了。烟火棒很快燃尽,剩下一地的灰烬,寒风一吹,便消失无踪。梵一转身,双手握着他的胳膊,笑问:“这是?”“今日受委屈了。”陈亦行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勾起唇角,“这是用来哄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