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一在黑暗中本就看不见。她下意识地伸出手缓缓摸索,小手试探地、小心翼翼地贴住他。他没有躲。“痛吗?”她的眼尾又有泪水流下。陈亦行的心脏窒痛,他将她的手握住,贴到自己的心口处,“这里痛。”身上的痛早就过去了,可这心口的疼痛,却刺得使他夜夜难眠。他的眼眶也有些红。他想,还好她看不见。然后,他看见小姑娘略略躬起身,将温热的唇贴向他的心口。不偏不倚。“这样呢?”她的声音带着哽咽,“会不会好受一些?”她忽然感觉到有几滴湿凉落在她的肩头。然后陈亦行的唇压下来,温柔的吻了吻她的唇角。她弯了弯唇,轻声询问:“亦行,你觉得快活么?”我能不能,能不能让你活的开心些?过了许久,她感受到他贴着她的耳畔,柔声回答她:“快活。这辈子从未有过的快活”力量她也该有给心爱的人力量的本领了……温泉水汽氤氲,两人紧贴着,望着水面上晃动着的玫瑰花瓣。陈亦行托着她,让她坐在他的腿上。“还难受吗?”他温声问。梵一摇摇头,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脖子,将脸颊贴过去蹭蹭,眼皮快要合拢,低声撒娇:“累”“睡吧。”他抬手拥着她,掌心轻抚她的背。室内水雾缭绕,过了许久,他抱起她,伸手拿过一旁的棉巾裹住她。最后替她和自己换上一身干净的寝衣。等他躺下时,床榻上的人早已睡熟。许是在睡梦中感觉到他的气息,她本能的朝他靠过来陈亦行将手臂送出去,让她枕着他。他勾唇,低头在她发顶印下一吻。两人相拥,一夜酣眠。清晨,天光渐露。梵一微微睁眼,发现自己正缩在陈亦行的怀里,昨夜的些许记忆涌入脑海,她的小脸浮现明显的红晕。她低头,看见他的掌心覆在她的手上,两人手腕上的红绳紧紧相缠。真好。“醒了?”梵一不敢抬头看他,唔了声后便直往他怀里钻。见她这副娇羞的模样,陈亦行轻声道:“夫人这是打算不见我了?”怀里的人摇摇头,心中一番挣扎后抬眼望他,“早。”陈亦行笑拥着她起身,“既醒了,就陪我去个地方吧。”梵一点头说好。可穿衣的时候,她又犯了难。她自小穿的海清素袍实在简单,可如今这些女子的衣衫,里里外外好多层,她每次都要穿好久“松手。”她正与衣扣作斗争,一双手拉开她的手,熟稔地给她扣好,不一会儿就将里衣和外衣给她全都穿好。二人洗漱结束后,他又牵着她坐到梳妆台前,给她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再将那支早该送给她的珍珠发簪,给她戴好。梵一透过铜镜看到身后的人,俊逸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她抬手握住他覆在她肩头的手,心底满是甜意。她眨眨眼,指尖蹭蹭他的手背,狡黠地笑:“怎么这样熟练呀?是不是以前给别的姑娘穿戴过?”闻言,陈亦行略微用力,按了按她的肩,低笑:“看来夫人还是喜欢胡思乱想啊。”梵一心尖微颤,想起昨晚他也是这样说,然后就她的脸又烫了起来,急急站起身去抱他,委委屈屈地撒娇:“我错啦”过去在普乐庵时,她时常见到一些妇人愁眉苦脸地跪在菩萨面前上香祈祷,有些人只是轻喃,有些人说得很大声,她便也听过不少。无非是一些家长里短。夫君又要纳妾了,公婆难伺候,生了女娃被夫家训斥诸如此类。这些妇人中,有普通百姓、富商夫人,还有官家夫人。可她们的烦恼却是那样相似。她想,芸芸众生,滚滚红尘,果然有太多忧愁。可是如今,她嫁人了。她的夫君是这样的好。陈亦行仍是笑。这些事其实不难,只要有心学的话便能学会。他幼时便时常看见父亲为母亲挽发。如今,他也有夫人了。而且,他的夫人是那样的好。他轻揉她的后颈,然后松开她去拿大氅。可怀中的人动作更快,抢先一步将棉氅拿来,微微踮起脚尖给他披好,然后笨拙地系了一个丑丑的结陈亦行低头一瞧,面上尽是笑意。“不许笑。”梵一哼哼唧唧,伸手捏捏他的脸,嘟囔道:“本来就生得够好看了,这结系的丑点怎么啦。”“夫人喜欢就好。”他呵笑着,拿起挂在她手臂上的浅红棉氅,给她裹上,然后牵起她的手朝屋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