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影在眼前晃动,薛凝总算有了些反应。她抬眸望向梵一,面容尽显憔悴,大概是一夜未眠。梵一抚了抚她的胳膊,“放心,林靖性命无虞,大人已将他放出城了。”闻言,薛凝总算舒了口气,可双眸中的沉郁并未消散。她静默了许久,终究忍不住,轻声询问:“那他呢?”“顾大人吗?”梵一叹气,“他回去了。”薛凝怔愣,眼眶红了一圈,“回去了他不要我了?”“怎么会!”梵一惊呼。“可是他走了,都没有来看我一眼。”梵一劝慰道:“阿凝,你和林靖自小一起长大,又曾订过亲。顾大人有多喜欢你,就会有多怕。”薛凝急道:“我向他解释了,可他一个字都不听!”一想起顾之渊那陌生又冰冷的神情,她的心就窒得难受。“你有没有想过,自你们在一起,你可有对他说过喜欢他?”梵一的话一针见血,“他一直以为你对他只是感激。阿凝,在你面前,他不是高高在上的东厂副督主,他也会胆怯的。”见阿凝静默不语,梵一站起身,“好好想一想,想清楚了,你就知道该如何做了。”语毕,便抬腿走了出去,将一室的静谧留给她。冬日的黑夜总是来得早。梵一晃悠着腿坐在膳桌前,手里端着陈亦行递过来的热汤,几口汤下肚,微微抬眼便瞥见膳房外有个熟悉的身影。“再添点?”陈亦行轻声询问。“你说什么!”梵一大惊,“顾大人受伤了?严不严重?”陈亦行哑然。这?演的又是哪一出?只见眼前的小姑娘直冲着他眨眼,他朝膳房外一瞧,顿时心领神会。他用平时淡然的语气说道:“方才巡城时遇上几个刺客,这也是常有的事。挨了几刀,死不了。”屋外的身影先是一顿,听到这话,猛地晃动了一下,然后立刻拔腿跑了出去见状,梵一唇角勾起,喜上眉梢。“我还真没看出来,夫人竟还有这本事?不去戏班子着实可惜了。”梵一趴在桌子上,舒了口气,“哎呀,累死我了。我若再不给他们添把火,他们得冻到什么时候呀?”陈亦行笑着将手覆在她的黑发上,“夫人辛苦。”两人均是一脸的笑意盈盈。梵一欣慰的是,这两人总算是和好了。而陈亦行想的是,这不省心的两口子总算走了!冬日的夜晚,寒风乍起。薛凝连棉氅都没来得及穿,便匆匆跑回了府。进府时一脸狼狈,倒是吓到了府中的番子。她一路狂奔,丝毫未察觉府里一片安静,若是顾之渊真的受重伤,这顾府哪里还会有这样安和的样子。可她心神俱乱,如何觉察?当薛凝大力推开屋门时,顾之渊正坐在床榻上出神。屋外的寒气随着她一同涌入屋内,使得屋内的烛火也随之颤动。顾之渊讶然起身,还未发一言,便瞧见朝思夜想的人儿冲到他跟前——“哪里受伤了?快给我看看,痛不痛?”薛凝拉着他的胳膊,左看右看,将人前前后后瞧了个仔细。顾之渊有些懵,“受伤?”薛凝抬眼,看见顾之渊的神情,恍然大悟。被骗了啊。她咬了咬唇,望着顾之渊的脸庞,两眼发涩,转身欲走。顾之渊哪里还肯让她走?他快步上前,从薛凝的身后将人圈住“放开!”薛凝哽咽却又倔强道。可环在她腰间手臂却箍的更紧。身后的人缓缓将头低下,把脸埋在她的颈项处。没过多久,她感受到颈项处有一丝丝湿凉。她大惊失色,猛然转身,看见顾之渊的双眼猩红。“对不起。”两人异口同声,声音中都带着沙哑。顾之渊似乎突然泄了气,他转身背对着薛凝,自嘲地低笑:“我没想杀他。阿凝,你们有着自小长大的情谊,又订过亲,你原本该是嫁给他的。如今他回来了,我只是突然觉得,你可能要离开我了。”他的语气中带着极力抑制的痛意,“人真的很矛盾吧?我一面想着你跟他走了也好,至少他是个正常男人,不像我可我却迟迟放不开手,我卑劣自私,我发了疯一样地想将你禁锢在身边。”顾之渊摇了摇头,面露苦笑,终于下定决心开口:“大哥同我讲了很多,我也明白强留你在身边,你是不会开心的。所以阿凝,这次我将选择交给你,若你真想跟他走,我不会拦你了。”与其将你困在身边痛苦一辈子,倒不如放你走。良久,屋内无人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