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儿?”流光问。和斌点点头:“当时我们就是在这里驻扎,我一直躺在帐篷里,听到外面风声很大,好像刮起了暴风雪。”流光同江鱼检查着附近的东西,除了一顶被埋在雪下很深的帐篷外好像没有别的了。顾申绕着这边走了一圈,忽然觉得脚下似乎应该有什么东西。顾申当兵的时候拆过地雷,有的地雷埋得很深,刚踩上去的时候你可能都不会有太大感觉。但是训练久了你就会知道,当你一脚踩下去的时候,什么样的脚感提示你地下可能会有东西。顾申移开脚,往下挖了二十多厘米,终于在雪下挖出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流光!”顾申拿着这个走过去递给流光,低声道,“是手持电台。”流光打量那个和桑珠给他们差不多型号的电台:“这是什么?”“我出事的那天我的朋友似乎用电台试图联络了前进营地的格央,可能就是那个电台。”和斌黯然道,“不介意的话,能把它给我吗?我想把他的遗物带回去。”流光看了半天,这个电台已经完全摔坏了,而且早就没电了,看也看不出什么,于是她把电台给了和斌。和斌珍而重之地将其收到了包里。“你有什么发现吗?”流光问江鱼。江鱼摇摇头:“这里的雪太厚了,好像比其他地方都厚一些,到了这里感觉妖气反而没有山下那么重了,有些奇怪。”流光抿唇不语,因为她也是这么觉得的。本来觉得浓厚的妖气好像被什么掩盖了一般,变得难以察觉起来,令人无从下手。顾申走远了几步,去查看那块巨石。石头迎风的一面积起了深厚的雪堆,被风的那一面好一些,雪倒是都比别处薄一些。顾申蹲下来想拂开雪层仔细查看下面是否有什么东西时,却突然脚下一滑,顺着雪路滑坠下去。流光正四处眺望,眼角瞥到顾申失足滑坠,顿时脱口而出大喊道:“顾申!”她试着扑过去想抓住正在滑落的顾申,但是他下落的速度实在太快了,流光刚扑到面前,顾申已经顺着山坡下去没了影。流光呆呆望着白茫茫的山坡,一时间瞳孔没了焦距。革尸顾申控制不住地下滑,下落的势能太大,他数次用冰镐试图把自己固定在山壁上都没能成功。他也看到流光扑过来的影子,但是还没能看清她的脸就已经滑落太远了。珠峰北壁下是万丈峡谷,每年都有人在攀登珠峰的时候脱力,没能拽住安全绳而滑坠,这样死去的人连尸体都很难被找到。顾申咬紧牙关,在半空中采取了面对滑坠唯一的自救方法,那就是脸朝下,通过增加身体附着坡面的面积,来尽量减小继续滑坠的速度和重力。寒风混合着冰渣擦过他的脸颊,还好他带着雪镜和面罩。死亡的恐惧从来没像这一次一样离他这么近过,身体的失控令他第一次感到了无助。只要下方遇上一块坚硬的岩石,以他的速度撞上去说不定就要立刻血溅当场。顾申一面控制自己的心神不要想太多,一面尽量调整自己的姿势。不知过了多久,他下坠的途中不知挂到了一个什么东西,这个东西好像有一半是埋在雪里的,被他的体重一带给翻了出来,两相纠缠谁也摆脱不了谁,于是只能混在雪末冰渣里一起往下滚。也许是这个东西的出现拖慢了顾申下降的速度,在一块接近平地的地方翻滚了几圈后,顾申终于止住了下坠之势。最后这几下翻滚顾申磕着了头,雪镜也不知掉到了哪里,顾申揉了揉眼睛,好不容易擦掉了脸上的雪,没想到一睁眼就对上一张惨白恐怖的脸。原来他中途挂住的竟然是一具尸体!还是一具已经“革化”的尸体!来之前他听桑珠说过,每年死在珠峰上的人,他们的尸体就会永远留在那儿了。因为人一旦在超过八千米的高度失去力气,那么等待他的就只有死亡。没有人在这个高度还有救援别人的余力,更别说是拉着尸体下山。很多尸体就留在了路上,成了攀爬珠峰的路标。因为山上气温低细菌少,尸体又长期被埋在冰雪之下,久而久之就会“革化”,蒸发完水分后变得像动物皮革一样。顾申没想到他竟然和一具尸体脸贴着脸面对着面。看着那具尸体凹陷的五官和微微发黄已经变硬的皮肤,顾申强忍着撑着尸体想站起来却差点摔在尸体身上,他低头一看,原来是他俩的衣服缠在了一起。好不容易站起来,顾申舒了口气,他现在的位置离峡谷不远,是山坡上难得突出来的一小片平地,但是下坠的途中他已经严重偏离了上山的路线,现在距离任何一个营地都很远。眼见暂时性命无忧,顾申开始着眼打量那具算是帮了他一把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