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沁禾回了府,告了三日的病假,谁也不见。她闷在屋子里,把自己名下所有庄园田地工厂和商铺清算了一遍,通通卖。她从来不想做什么郡主娘娘,她宁愿自己只是一个七品知县。……西宁郡主售卖全部私产的事情震惊了全国,太后半是气恼半是无奈。她对着身旁的姑姑道,“你叫小九过去,让他劝劝沁禾。”姑姑眼睛一亮,“这一招妙,奴婢这就去办。”兰沁禾的东西是不会有人买的,就算偶尔有几个不知情的商人,他们前脚刚打算掏钱,晚上锦衣卫后脚就到了他们家里。西宁郡主必须是西宁郡主,一旦她将私产卖了全部上缴国库,别的王侯就不得不跟着掏钱。她这是在间接地逼迫皇室,更是用这样极端的方式向上方发泄自己的不满。若是寻常的人敢这么干,立马就能杀头诛族。可是太后存了为朝廷留下火种的心思,她要把兰沁禾保住。或许等到下一任、下下任皇帝在位的时候,兰沁禾能拥有一个大举改革的机会,但是如今的明宣帝不行,他不是有毅力和野心的明君,擅自改革只会引发动乱。九王爷听了太后的话,去了郡主府。他见到兰沁禾后十分吃惊,“我和你打了二十多年的交道,还是头一回见你这副打扮。”兰沁禾不语。她穿着茶白的布衣黑色的布鞋,头上挽了根普通的木簪,身上看不见一点首饰。她坐在那里,喝着清茶,像是一只落在松柏间的野鹤,衣饰简单,身上却萦绕着浓郁的清贵气息。唯有眼下有些青黑,像是很久没有好好睡觉,人也消瘦了一圈。见她如此,九王爷低头难过地叹了口气,“你从前和我们一块玩儿,是不是其实心里很瞧不起我?觉得我就是个骄奢淫逸的蠹虫?”兰沁禾摇头,“王爷言重。”“沁禾,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你也知道我从小就不爱读书。”他抬起头,对着她咧了咧嘴,笑容有些艰涩,“但我知道你做事一定是有缘由的。这次的事情他们给我讲了,我也没怎么听明白,反正就是打仗要钱,殷姮要赋税,你不愿意让百姓多赋税,对不对?”兰沁禾张了张口,还未说话就被他打断,“你说的对,西朝开朝到现在,百姓已经支撑朝廷打了数百年的仗了,这一次就由我们彦氏出钱吧。”他努力笑着,让自己看起来和平常一样豁达率性,“我和他们商量好了,我出五十万两,另外五位亲王的皇叔一人出四十万两,郡王一级的每人三十万,南立候她说既然这件事涉及到你,她也出十万两。”九王爷掰着手指,“虽然不多,但是加起来也有三百九十万,应该能撑到殷姮和西洋的买卖结束。”他说完,忐忑地望着兰沁禾,那么尊贵的王爷,对着她露出了乞求,“你不要再和皇家对着干了,这一次是太后保住了你,下一次就不一定了。虽然这是你自己的决定,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不要辞了这个郡主……我一直、一直把你当做最好的妹妹看待。”兰沁禾愣在了原地,半晌,她闭着眼睛点了点头。“多谢。”她说。这尊王爵,她再也摘不掉了。兰沁禾可以不要名利,可二十多年同西朝彦氏之间的感情,她再也无法切断。这份感情像是一根细细的金丝,纤细,但是将她和皇室宗亲们牢牢地捆在一起,挣脱不得。九王爷见她答应下来,终于高兴了,连连点头“那就好,那就好。”正如当初殷姮向兰沁禾求助一般,太后同样看出了兰沁禾的弱点。兰沁禾不够狠,情这一关,她一生都无法跨过去。由诸王开囊,西朝得到了近四百万之巨的军费,这是从未有过的美谈。御史纷纷上表,史官大肆书写,户部也不用商量什么税收了,只着手办同西洋的买卖就行。前线的纳兰珏似是站住了脚跟,已然调整好了状态,大功虽然还未立,但是京师总能接到小捷的报喜。战局一片明朗,大家都很欢喜。这日沐休,慕良得以有时间来看看兰沁禾。当他走进郡主府里之后,赫然发现偌大的郡主府冷清了不少。银耳跟他解释,“主子将不必要的家奴都遣散了,还了卖身契、给了一笔钱,让他们去做点小买卖。”将府里的奴仆再卖出去太过冷情,兰沁禾索性免了他们的奴籍,也顺势为西朝的商业出一份绵薄之力。莲儿虽然不知道银耳为什么要跟慕良解释,但她习惯性地插上一句,“不止是这些家奴,主子现在连衣服首饰都不买了,只穿粗布衣服。真不知道主子那么节俭干什么,就算省下来再多,朝廷也不要她的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