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上寇沛丰,前头树林里让他‘睡一觉’(击毙),不可节外生枝!”“是!”络腮胡子听令,带着身边几个护院好手很快就走上前去,他这边正想拿人,就听到马车上等着的一个弟兄嗷嗷叫着蹦下来,紧跟着一簇火苗就从他身后跟着窜出,烧了那人的衣裳,也烧着了马车篷盖!从车上蹦下来的护院什么也顾不得,被烧得直在地上雪里来回打滚。拉车的马受惊,一抬蹄子“咴咴”嘶鸣!它这一动不得了,车厢里几箱烧酒哐啷几下撞了个稀碎,也不知引燃了什么,火苗忽地一下蹿天高!厚实的帆布篷上头刷了一层防水油,这会儿烧出了黑烟,带着难闻的气味直冲半空。站在火圈中央的男孩手脚利落,从怀里掏了一把匕首出来,二话不说先挑断了马车上的绳子,一边扯住就近的马翻身上去,一边高喊:“黑河白家商号,走水了!走水了——!!”喊声和烧焦的气味惊动了不少人,好些学徒外套都是现披上的,小跑过来。事发突然,一系列的事儿也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就发生,别说一旁的矮个男人没反应过来,就连上前准备拿人的络腮胡子都错愕不急,完全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出,但对方已经骑马冲了出去,从侧门蹿出一路高喊“黑河白家商号走水”,他们想跨过火堆去追也晚了!人群越聚越多,不少人提着水桶赶来。络腮胡要还追,矮个男人脸色发青,低声呵斥道:“回来!”“可是大哥,那个寇沛丰……”“还管什么寇沛丰,先走!”谢璟弯腰伏低身子,勒着缰绳让胯下马儿跑得快些,绕着整个黑河小城喊了一圈,这里人少,但白天开市的时候总是人多些,还有不少官兵在,他身上衣裳被烧糊了一块,很是狼狈,加上马尾巴那里也被火苗燎得糊了半边,这么跑一圈,很快不少人都开始往白家商号那边去了。谢璟脚步未停,辨认出酒厂方向,策马疾奔。他刚才在马车车厢里看得清清楚楚,烧酒瓶里装的不止是酒,还有煤油!那些人根本不是想中饱私囊的,而是下山打劫的麻匪——这一切就说得通了,他认识白明禹的时候,只知道他本人就是大掌柜,从未听他提起过父兄,像是一匹孤狼,除了九爷,谁都不信。九爷左腿会在冬天阴冷的时候疼,伤口狰狞,找了两次西洋大夫动手术,府里人只说是陈年旧疾,从未有人说出原因。……谢璟个子小,死命勒着缰绳整个人伏在马背上赶路,几乎是抱着马脖子在跑,风吹得他脸上生疼,可此刻他什么都觉不出来了,心脏一声声跳得飞快,只恨不得插上翅膀快一点,再快一点。死里逃生(1)天上飘了小雪,盐粒子似的砸在人脸上细细密密地疼。谢璟眯着眼睛努力辨清方向,他抄了几遍地图,心里大概有数。也不知是何原因,追了一路也没瞧见大少爷白明哲的车队,转念一想,白家招的那些护院十有八九都是同一窝的土匪,白明哲从前院出去,还不知被绑去了哪里,只盼着商号走水事情闹得大,能有人去寻白明哲,或许还能捡回一条命。惟独不用担心的,也只有白明禹。白二留在商号,几十人熙熙攘攘提水救火,他混在人群里最安全不过。谢璟骑马跑了十几里路,出来的匆忙,皮帽子都没戴一顶,这会儿头发眉毛全都白了,连长睫毛上都落了雪,哈出一口热气,得咬着牙才能握紧手里的缰绳不坠下马来。临近酒厂的时候,忽然看到一队车马逆向而来。谢璟僵硬着手勒住缰绳,停下看了下,忽然高喊:“九爷!”他以为自己声音很大,但却已经被方才的烟熏得沙哑,连喊了几声策马上前才惊动了对方。风雪中,车队停下。厚重的马车布帘被掀开一角,白容久侧头看向他,“你是青河白家的人,何事?”谢璟被冻得僵硬,几乎是摔下马来,踉跄了两步被九爷身边的人扶住了,才走到马车前,他哆嗦着从怀里掏出一枚东西递过去:“九爷,黑河白家商号进了麻匪,之前大少爷身边的那几个护院都是一伙的,我无意中撞见他们搬运子弹——他们当我不知,只骗我说是碎铜。”白容久伸手接过,面色凝重:“你怎么认得的?”谢璟咽了一下,努力看着他道:“我是二少屋里的人,少爷屋里有一杆毛瑟枪,我见过。”“黑河商号那边怎样了?就跑出来你一个?”“那边无碍,我趁麻匪搬东西的时候烧了他们的车,引了大火,那边人多,应该不会有事,但我听他们说在酒厂埋了东西,想必是焦油!我在点燃马车的时候,车上的烈酒混着焦油一起烧起来,气味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