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官?”贾珍摇头苦笑:以那个人的身份,报官怎么可能有用?只怕死的更惨。柳湘莲道:“珍大哥既不能同那人和解,又不肯向逸之求助,为今之计,也只有报官,将事情闹大一途。“这样做,一则即便那人身份高贵,报官无用,也能让他行事有所顾忌,毕竟事情闹大之后,若珍大哥再有什么事,别人立刻会怀疑到他身上……多半可以保住性命。“二则珍大哥毕竟是逸之的兄长,便是和逸之有什么误会,事情闹出来,逸之就算不愿,也不得不为珍大哥出头。”贾珍起身作揖,感动道:“为兄一直以为,柳贤弟和那小畜生沆瀣一气,坑害于我,却不想今日不仅不计前嫌救我性命,还一心一意为我打算,为兄真是……羞愧之极,无颜见人。”柳湘莲大汗,道:“珍大哥言重了,你也受惊了,好生休息吧,明天一早再做决定不迟,小弟……”见他要走,贾珍如何肯放,抓住他的衣服苦苦哀求:若柳湘莲走了,再有人来怎么办?死亡的滋味实在是太可怕了,他只要稍一回想,就忍不住瑟瑟发抖。柳湘莲无奈,若换了别的时候,贾珍吓成这幅德性,他在这里陪他到天亮也无不可,但这会儿,隔壁还有个贾玩等着他呢。只得在贾珍手里塞了一个茶杯,道:“珍大哥将茶杯放在枕边,若有事便摔了它,小弟就在隔壁,听到声音便过来了。”贾珍虽不愿,却也不敢太勉强,只能放他去了。过了许久才将茶杯放在枕边躺下,刚闭上眼睛又觉得不妥,起身将茶杯换成茶壶——茶壶更容易摔碎,且动静更大。才又躺下,又觉得放在枕边不□□全,真有事未必来得及摔它,于是又移在手边……这般几次三番,最后抱着茶壶坐在床沿,才稍觉心安,却始终不敢闭眼。……见柳湘莲进门,正添着火盆的贾玩笑道:“柳大英雄,辛苦辛苦。”柳湘莲冷哼道:“打架不辛苦,应付你哥才辛苦。”贾玩道:“那就劳烦二郎再辛苦一晚了。”柳湘莲愕然,道:“你要走?”贾玩“嗯”了一声,道:“既然事情解决了,我也该回去睡觉了,虽我不怕冷,但有高床软枕,何必在此将就?”柳湘莲好一阵咬牙切齿,又道:“半夜三更的,你如何进城?”贾玩道:“就是半夜三更,才好进城啊!”京城久无战事,防守早已松懈,处处都是漏洞,连城墙都有破损,再加上他远超后世特种兵的身手,徒手攀墙只是小儿科,翻越一个城墙算什么?这会儿回城,明儿才好装无辜不是?又道:“柳大哥你也只管睡,那边的人,也要开了城门才能反应过来,这一夜多半不会有事,明儿一早,将人送去衙门便算完事——记得去都察院,莫去别的地方。”见柳湘莲神色茫然,又解释道:“送去别的地方,说不定人一进去就无声无息了,只都察院那边,原察院先前因尤二姐一案,被皇上免了职,新上任的是皇上的人,好容易才出头,正卯足了劲儿想要立个大功呢……于他而言,这是送上门的机会。”官场上的弯弯绕绕,柳湘莲如何领会的过来,只听他的就是,问道:“若明儿你大哥不准备告状呢?”贾玩道:“不告就不告,你也莫劝,随他去吧。”他行事,只喜欢顺水推舟、因势利导,不必“强人所难”。……贾玩回到院子的时候,才过三更,玉盏还没睡,闻见他身上的酒味,也没多问——在外头当差的爷们,谁能没个应酬?贾玩打发玉盏先去睡,自己沐浴更衣,上床睡觉。躺在柔软干燥的被褥中,嗅着清爽的檀香,听着隔窗传来的落雪声——这才是人过得日子啊!贾玩刚闭上眼睛,正要沉入梦乡,又愕然睁开眼睛。不是吧?搞什么?以为他是贾珍那种草包,竟然来闯他的屋子?隔着朦胧的帐子,贾玩看着窗外那道高大的人影,熟练之极的撬开窗子,一跃而入,从头到尾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那人转身合上窗户,解开身上的大氅,随手搭在椅背上,从火炉上温着的茶壶里,给自己倒了盏热茶喝,又朝里面添了些木炭,就坐在那儿烤起火来。贾玩看得目瞪口呆——这小贼到底是干嘛来了?溜门撬锁进来,就为了到他房里喝喝茶,烤烤火?那模样,自在的就像在他自己屋子一样。那人终于烤暖和了手脚,又在脸上搓了搓,差不多了才将茶壶重新坐了上去,拆散了发髻,起身朝床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