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贾政两人,贾玩对两眼通红的尤氏道:“嫂子别怪我直言,嫂子如今的日子,难道不比大哥在家时清净自在?“蓉哥儿还有不到两年就除服,他媳妇去了有一段日子了,嫂子也该费点心,替他寻个温柔懂事的姑娘做续弦,待孝期一过,进了门生个孩子,这府里也不至于这么冷清了。”尤氏擦了泪,道:“二叔说的是。”找人抬上贾蓉,匆匆去了。……第二天,便是贾玩这位一等侍卫第一次在御前当班的日子,其实和外面一样,都是充作“仪仗队”,不过里面暖和些,且乾帝闲时,会同他们说说话。早朝下了约莫半个时辰的时候,赵轶来了,他来是很寻常的事,不寻常的是,他今天是坐轮椅来的。乾帝大感有趣,这东西坐着稳当,占地不大,且前后活动自如,转向灵敏,可以让人推着走,也可以自己操控……旁的不说,以后赵轶在室内时,自己想去哪里去哪里,再不必让人背着抬着。且轮椅两侧都留有卡槽,路段不好时,两根长棍前后一架就是一顶软轿,方便之极。乾帝亲自推着赵轶在勤政殿走了两圈,眼圈都有些泛红,拍着贾玩的肩膀,道:“朕再记你一功,不,记你一大功!”这倒是意外之喜,贾玩笑道:“求陛下多赏些银子,臣最近快穷疯了,偏偏入职的晚,这大内侍卫的薪水,还一次都没到手过。”乾帝没好气道:“满朝勋爵中,你们贾家算是有钱的了,你都在朕跟前哭穷,叫别人怎么过?”破格记他一功,竟被拿来换银子,莫非他一国之君承诺,就这么不值钱?贾玩道:“若他们也立了大功,也可以拿来在陛下面前哭穷兑银子啊!”乾帝冷哼道:“你哭了朕也一样没银子兑给你。”贾玩哭丧着脸不说话。他如今也算将乾帝的脾气摸透了几分,他若真心赏识,将你当自家晚辈看,便也希望你将他当了亲近的长辈,在他面前轻松些甚至放肆些,他反而舒心,若一味的恭敬谨慎,反倒不喜。是以贾玩也乐得自在,反正这位皇上等闲不会要了他的脑袋,而升官发财这种事,他又没多大的,是以相处起来颇为轻松,倒让乾帝愿意同他说话。赵轶道:“贾侍卫若急着使银子,我那里倒有一些……”乾帝打断道:“你听他胡扯。”对贾玩道:“你若真没饭吃了,到宫里来,朕给你管饭。要银子……没有!”赵轶道:“便是贾侍卫果真是胡扯,儿臣也愿意信的。”又叹道:“当初收到贾侍卫的礼时,儿臣还觉得受了羞辱,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后来忍不住试了试,才知道这东西的好……六年了,唯有这几日,儿子才觉得自己不是个废人。“后来儿子找到匠人,才知道这东西,竟是贾侍卫亲自设计,画了图纸并看着匠人们做的,还多番调试……只觉得好生愧疚。”贾玩表示,他只觉得好生肉麻……完全不像赵轶会说的话。联想到之前让他请大夫的事,贾玩终于明白赵轶想做什么了。他是在和他,一步步重新“建交”。当年发生在赵轶身上的事,明显是个阴谋,皇家将它定性为“坠马”,可见是不愿让它见光的,赵轶自己也不愿贾玩卷入其中。只是他时时刻刻被人监视,想要同贾玩亲近,又不使人疑心,就必须将双方的关系,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逐渐变得亲密起来。偏偏以他赵轶的人设,“一见如故”、“相见恨晚”这些剧情都不适用,只好用别的方式——先是轮椅,后是治腿,承他两个大大的人情,以后他们再怎么亲近,别人都只会觉得理所应当。乾帝自然想不到其中另有内情,只是听到“废人”二字时,便又沉默了下来。赵轶随后提议,午膳后去御花园逛逛,看看梅花。乾帝百感交集,他这个儿子,已经足足六年没有赏景的心情了,也几乎六年不曾笑过了,哪有不应的。正聊的高兴,忽听外面传来“参见太上皇”的声音,乾帝微愣,起身相迎。出入皇宫这么久,贾玩终于第一次见到了太上皇,容貌自然是好的,也不算太老,六十来岁的模样,精神矍铄,气度威严,看着比乾帝要温和些许。和太上皇同来的,还有一位三四十岁左右,容貌俊俏但气质阴狠的华服男人,贾玩通过他们之间的相互见礼,才知道了他的身份——忠顺亲王,赵昱。先是例行寒暄问安,末了便听太上皇冷声问道:“哪一个是贾玩?”只听语气和用词,就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