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做了鬼,一个两个的还都这么急性子,毛不思蹲下身子,“你别折腾了,我给你看样东西。”
手里的文件被烛火点燃,落在桌脚的铜盆里。
东西化为灰烬,出现在顾采薇手边,这是一份详细的资料,厚厚的好多张,顾采薇眼角扫过上面陌生的照片,“这是什么?”
“你说你的眼睛是在车祸之后才看见的。”毛不思还蹲在地上,降魔杖微敲,她看着她,问得何其认真,“那当时你是怎么确定,身边的人就是苏洋?”
毛不思的话落在寂静当中,顾采薇盯着她看了好久,她听得懂她话中的每一个字,可合在一起却怎么也不明白。
她顺着毛不思的视线看去,白白的纸张上头写着死亡时间,是五年前六月二十三号。
这天顾采薇记得清楚,那是她父母的忌日,她和苏洋一起去见了她的父母,回来的路上四人遭遇车祸,她死里逃生得了对眼-角膜,重见光明,而她的爸妈,却再也没有醒来。
顾采薇盯着那张陌生的照片,‘苏洋’两个字就落在下方,何其扎眼。
☆、奈何命运
顾采薇嫁的人姓吕,是甬市郁南人,年轻的时候惹是生非,被仇家砍了两根手指,又坐了几年牢,出来后便到烟城打工。他没什么学历,身上又有点残疾,只能做些体力活果腹求生存,后来到了一家矿泉水公司外送桶装水,苏洋的花店也在他的配送范围内。
马明义托人调查的时候问到了矿泉水公司的老板,提起他,老板还有些印象,说他不爱说话,只埋头干活,平日里和员工也不怎么交流。直到某天早上,他过来辞职,说要回老家结婚,老板看他也怪不容易,结工资的时候还自掏腰包多给了他几百块。
更多的,老板也是不知道了。
“是不是他开的车?”毛不思问。
“应该不是。”马明义摇摇头,“他没有驾照,而且车祸司机案发后立刻报警,算是场单纯的意外了。”
只是这场意外,给了他一个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哪怕这个机会是如此的不堪。
再然后,就是他们知道的,顾采薇和他卖了烟城的房子,到了苏尾岛。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毛不思托着腮,面前放着枚小匣子,上面的两道黄符崭新如初,她不停地用手指头拨着微卷的符角,盒子里的男鬼身份依旧是个谜。
她之前曾想象过,7002的这只是不是苏洋,所以才对苏尾岛这么向往,但马明义带来的消息却直接打破了她的幻想。
照片里的男人毛不思不认得,跟那个不停打转的男子容貌全然不同,她也想过要不要顾采薇帮着认证一下,可一想到她原先是个看不见的,又把念头收了回去。顾采薇如今已经抱着那张死亡证明在角落里呆了两天两夜了,一句话没说,也没有流泪,可她周身散发的悲伤气氛,让毛不思不知该如何靠近,只能默默地由她去。
“厚颜无耻大概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了。”马明义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毛不思冰箱里仅剩的一罐可乐。
她这才趴在茶几上,抬头看电视,电视里轮番放着苏尾岛的案件,老村长垂着头,接受官方的访问,他年岁已近很大了,头发灰白身形瘦弱,正佝偻着坐在镜头前,枯老的双手遮住眼睛,低声啜泣着。
“这种人渣,有什么好说的。”毛不思对苏尾岛上的人丁点的好感都没有,无论什么惩罚,都是他们罪有应得,“死千次百次都不可惜。”
“人都会犯错,万一后悔了呢?”马明义掏出手机,翻着苏尾岛的新闻,下面全是网友回帖。
“呸!他会后悔?”毛不思嫌弃,“他就算后悔,也是后悔没提前干掉咱俩,后悔自己被抓罢了。”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马明义把手机推到她眼前,就见下面的留言累积数万条,“你看看热评第三条。”
浆糊小乖乖:人都会犯错,万一后悔了呢?老人家没儿没女怪可怜,又这么大年纪了,肯定也是不想的,希望给他一次改过的机会。
旁边的大拇指还被点了数百个‘赞’。
“这种都有人洗地?还是人吗!”给他机会,他怎么不给别人机会。毛不思气急,又飞快的往下刷了几条,在一大堆‘活该’的拍案叫好声中,也不乏为老村长开脱的,说来说去无非是觉得他可怜。
“共情而已,无非是站在道德的高地上悲天悯人,虚伪的展现着自己的大爱。”马明义又喝了口可乐,才从毛不思手中把手机抽回来,“这是要摊到这群圣父圣母身上,你看他们还会不会这么说。”
怕是早恨不得把老村长千刀万剐了。
为自己心中所谓的‘弱者’寻找个合理的借口,然后设身处地、真情实感的试图劝说旁人,显现出自己的不同无畏,并发自内心的相信自己编造出的假象,对着众多意见相左的人,悲愤的发出:真理都是掌握着少数人手里,他也是有苦衷的,你们为什么不看看他的苦衷!
可当他们闭着眼抱结成团,发出的声音盖过真理,碰了壁、撞了墙,却又会反过来大骂那些不阻止他们的人:明知道是错的,为什么不制止我们,为什么不快点拿出证据打醒我们,要你们有什么用,社-会要完!
而他们,则摇身变成谎言受害者,拍拍屁股,接着投入到下一场的自我感动中。
这个世界,需要冷静不是沉默,需要热血不是盲目,需要呐喊不是瞎喊。
毛不思觉得,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亲眼看清过岛民的丧心病狂,怕是多少也会有些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