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都没有那么伤心过。
即使是在桃花岛上,呆呆地看着江千月的长剑从身体里面穿过去,那时也没有。
甚至都不觉得疼。
只是有些迷惑,然后有些失望。
最后的想法现在想想都觉得没出息——好吧,死在他手里总好过江友松亲自动手。
然后他收剑,我倒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飞快地从身体里流走,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在最后的一瞬间,什么感觉都有,就是没有后来慢慢涌上来的那种伤心。
还有绝望。
一点点地在身体里积蓄,却找不到出口。
弓着身体,不知道坐了多久。夜风像刀一样从身上划过,却不觉得疼。伤口的血渐渐凝固,结成硬块。
那人居然一声不吭地听着,过了许久,突然问:“曲水镜?”
啊?!
他,他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那么我和江千月以前的事——
啊啊啊……我不活了……我竟然跟个娘儿们似的半夜在人家门口哭诉……天啊……
我还是自己跳下去吧……
“咚”的一声,有个什么东西从石屋里扔了出来,落在我脚边。跟着铁索哗啦啦响起来,又垂下山崖去了。
“上了药再回去。”
我捡起来,原来是个半个手掌长的小葫芦。
我说:“不用你可怜!”说着扔了回去。
我以为他一定会跳出来揍我一顿。然而又是一声响,葫芦又扔出来了。
我坐到一边,不理他。
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心里难过,又不想向别人发泄,所以就折磨自己,是不是?我的岁数可比你大多咯——”
胡说。大爷我向来吃好睡好舒服得很,哪有……
我吼:“别以为你比别人多活几岁就什么都知道了!我——”
我泄气。
实在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他,只好捡起小葫芦,拧开木塞,胡乱往伤口上倒药浆。那药入手冰凉,一抹到伤口上,疼痛便减轻了许多。
抹完了药,听到一阵闷笑,才发现自己中了人家的激将法了。
唉,人一激动起来,就会变笨。
葫芦口塞好,扔回去,站起来走人。
“多活几年确实会多知道些东西。”
下山比上山困难得多。亏了有那一弯残月的微光,我能看得比来时清楚些。否则就是那傻子或疯子不扔我下山我恐怕也要自己摔死。每走一步,总有伤口被牵动一下,有些地方又有血渗出来。我不得不拖着两腿一小步一小步地回去,等回到自己房里点灯一看,血汗淌在一起,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但是吓到我的不是自己的伤,而是突然出现在灯下的人。
江千月还是穿着他那身淡蓝色的衣服,坐在那张摇摇晃晃的桌子前,面无表情地着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