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宝元吞了口唾沫,这就是要明言来说了。
但反正对他而言做出抉择已是事实,不必拖泥带水。
“是,以韩侍中为代表的长孙太尉同党被贬,又有前益州都督府长史被贬,与之相对的是李中书与许侍中的重权在握,多的是人想要将废太子作为晋升之阶。”
李清月问:“那么为何无人向上检举呢?”
段宝元迟疑着说道,“以我猜测,这其中可能有几l个理由。”
“说来听听。”
段宝元道:“陛下素来重手足情谊,便如昔年吴王李恪谋反一事,陛下就曾经为吴王和荆王求情。到了今时,虽是将梁王贬谪到了此地,但也依然给了他在此地自主处理政务的权力,而非将他软禁起来。若我是梁州官员的话,是不敢随意将其上奏天子的。”
那毕竟是陛下的长子!
听说在他诞生的时候,陛下还在太子位置上,彼时在位的太宗因太子有后而高兴地在宴席上以舞相庆。
谁知道贸然举报梁王,到底是会让陛下觉得此人忠诚可用呢,还是反过来激发起了陛下对梁王的同情心。
又或者,陛下打算对梁王继续放任自流,便给这举报之人一个管教不力的罪名。
李清月点了点头。
毕竟不是人人都如她一般,能听到李治在洛阳宫中说出的话,知道他竟已打算将皇后所出的子嗣单独排序。
可见在他的心中,其余子女都是什么地位。
说什么垂怜太子,更是绝无可能!
但对于官场升迁不易的臣子来说,这确是应当谨慎一些,再观望观望
的。
段宝元继续说道:“再便是,长孙太尉确有被陛下处处节制的意思,但到底还没有真正下台,若是陛下与他重修旧好,在此时对着废太子落井下石的人,恐怕日子就不好过了。”
“非要说的话,还有个理由。废太子并不仅仅是梁州都督,还是以梁州为封地的梁王。此地的官员之中,出自早年间太子府嫡系的还有几l人,有他们从中拿捏斡旋,要将有些消息隐瞒下去并不难。”
段宝元刚说到这里,就听他的侍从忽然在车外来报,说是梁州都督府长史邀请他往南郑城中再走一趟,既算是为他接风洗尘,又打算向他致歉。
这话说得含糊,不过是因何事致歉,还是不难猜到的。
为的正是梁王今日的表现。
段宝元犯难于自己如何应付,却忽听小公主已抢先一步说道,“你去吧,这不正是印证了你方才的猜测吗?你既要在蜀中任职,和这边打好关系还是应当的。”
“对了——”
段宝元刚挪出去了半个身子,就听李清月又补充了一句,“记得将与会官员都在什么职务上记下来,也记一记他们对你的态度。”
这是为何?
段宝元跳下车去,朝着那前来传讯的梁州小吏走去的时候,在心中琢磨。
小公主年幼却心思深沉,以他看来,她何止是在洛州将那些和尚玩弄于股掌,如今还盯上了那位下台的太子。
又或者,这也是出自于皇后的授意。
但看她的表现,她好像并没有打算直接将梁王的种种行径举报给陛下,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这又有些让人吃不准意思了。
哎,算了,他想那么多做什么!
反正在没将小公主安稳送回关中之前,他的脑袋都还只是在脖子上寄存着而已!
按她说的做就是了。
李清月没忽略掉段宝元脚步忽然趔趄了一瞬的表现,总觉得他心中应该没说自己好话。
但她决定先不管此事,一边摇了摇头将其甩出脑海,一边很有小大人做派地指挥着剩下几l人,“等夜幕降临之后,你们陪我出去走走。”
方才找上车来问话的赵六,能在李忠母亲和王皇后之间直接画上一个等号,足可见有些从民间传来的消息能有多不靠谱。
那么另外的话,她还是自己去现场考察一番吧。
可惜白日出行容易被人发觉她的特殊之处,还是得晚上来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