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想到这里,肩膀上便多了阿娘揽过来的手,“阿菟确实好眼光,那么现在可以说给我听听了,那卖布又是怎么回事?”
“就是……”
她将自己抵达长安西市以来的经历,都用尽可能详细的词句给重新描述了一番。
说到对那位回纥商人的评价和刘仁轨的结论时,她更是尽可能地将彼时的对话复述了出来。
唯独省略的大概只是卖布时候的广告词了。
武媚娘听着女儿的叙述,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应当感慨她有这等融入市井的觉悟,还是应该说……
她心中真有一瞬的震动。
比起上一次阿菟向着刘仁轨坦言自己的特殊,这次势均力敌的回应甚至让武媚娘这个居处宫中之人也有所得。
她还陡然意识到,她随同李治看到的政局风云,和女儿跟着老师一步步学习的东西,其实恰恰是一种互补。
更难得的是,她的女儿真能有这样的本事,不仅在随同刘仁轨行走于长安中的时候学习长进,又将其在回宫后条理清晰地复述到了她的面前!
将武家众人丢出长安然后换来的这个老师,真是请对了!
她又思量了一番女儿话中的内容,忽而问道:“这样说的话……阿菟,你有没有兴趣收那个胡人为己用?”
这回纥商人的处事手腕确实还多有不足之处,若非如此,也不会被刘仁轨接连抓住他的两个把柄,成了阿菟上课学习之中的案例。
但比起这长安城中依托于西市谋生的其余数万人,这人既有胆大性情,还有通权达变的经营本事,显然已能算是个中翘楚。
早在登临皇后位置的这条路上武媚娘就已经意识到,很多细枝末节处的消息是很重要的,所以她需要那些宫人作为耳目,那么,宫外的消息重不重要呢?
以她目前的地位来说,或许不那么重要,但多一条消息渠道总没有坏处的。
而这回纥商人所知道的东西,和澄心跟随监察御史走南闯北所见,以及卢照邻寄居邓王府时常走动于长安之中所得,都是是完全不同的。
恰好阿菟与他打起了交道,有没有兴趣将人收归己用呢?
李清月眨了眨眼睛。
不得不说,阿娘提出的这个可能性,听起来还怪有诱惑力的。
她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都觉得很有意思。
想想看吧,昨天还是跟着“爷爷”前来长安西市卖布的小女娃,家中可能还刚遭逢过惊变,正处在缺钱的时候,以至于要铤而走险地向着回纥商人借取高利贷,现在却突然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对方的店门,丢出一句——
昨天我是钓鱼执法,没想到吧?
哦不对,现在还没有钓鱼执法这个词。
武媚娘看着女儿的表情在一瞬间变过了好几l种,活像是下一刻就要演上了,着实不知道她这小脑袋瓜到底在想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她忍不住含笑又问了一句:“有这个想法吗?”
李清月连忙收回自己脑袋里上演的大戏。
这个建议听起来真的很有诱惑力,可她仔细地斟酌了一番,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老师说让我做出决定之前时刻谨记自己是什么人,我觉得这话说的没错。不是说我的身份不允许我去和这样的胡商打交道,而是现在不适合。”
“他如果要走,我没有对应将其强留下来的手段。我抓住了他的把柄,要对他进行处置,也只有告状到阿耶那里,这个威慑力不够直接。再加上,我若要将其收服为己用,也没有对应能给出的利益。”
真要将那人收编的话,她是绝不可能让他继续以这等方式放贷牟利的,但这部分的进项,她能依靠着什么给对方填平呢?
总不能是她那甚至还没拿到手的食邑实封。
“阿娘,”李清月继续掰着手指盘算,“在前面三个理由之外,我觉得还有一个时机没有到。”
“什么时机?”
“若是平定西突厥战事能顺利落幕,回纥人亲眼看到唐军强盛,那才是真要遵照我们大唐的规则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