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外头吃个饭,一会儿就回来。晚饭你便让土地佬给你张罗吧?”响尾一见白素贞要护和尚,连忙几步拧上前来道。“哎呦,这怎么还留姑父一个人在家呢?我们那儿可预备了斋饭,单用新锅炒的,保证一点旁的油星都不沾。姑姑只肯一人享乐,是怕姑父到时候管你吃酒不成?”响尾现下不知道灵芝到底在他们两个人谁身上,要“请”,自然就一并“请”了。白素贞道:“他管是不管,只不爱凑热闹,你们说了请我怎么还打起了他的主意?”响尾也跟着打太极说:“我们哪里敢惦记姑父,都知道他是您的人,这不是觉得大家难得一聚嘛,断没有厚此薄彼的道理不是。”白娘娘似笑非笑的盯着响尾,响尾也笑看着白素贞,正待剑拔弩张之际,一直闭目打坐的法海禅师却站起来了,他对响尾说:“叫我法海禅师。”响尾被小和尚突如其来的一句说愣了,瞠目结舌的不知如何接话,就见他隔着衣服拉住了白素贞的胳膊,一面朝着庙外走一面道:“有馒头和青菜就行。”素贞的胳膊因着骤然落在腕上的温暖顿了一下。她知道响尾这次是打定了主意要闹上一次,宴无好宴,她的妖力还未恢复,本是做好了拼命的准备,此时被小和尚一拽,不觉又愣了神。她反手抓住他的手腕,第一次推开了他的手说:“你去做什么,那里面吵嚷的很,妖精吃饭自来都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你哪里看的惯。”法海禅师安安静静的再次抓回了她的手腕:“不看便是了。”而且,白素贞在府里跟小灰它们也是这么吃的。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习惯了它们这种吃法,还是习惯了陪着这么吃的“人”。白素贞是蛇,蛇的体温常年都是冰冷的。小和尚是人,人的手掌常年都是温暖干燥的。白素贞很少去碰人的身子,唯一乐此不疲去逗弄的就是面前的这个人。她很享受那只手掌下的温柔,享受到,她推下去,他重新再抓上来时就舍不得再甩开了。她突然很想问一问他,你对我这么好,是因着你我共同渡劫的这份缘分,还是动了旁的心思?但是小和尚看着她的目光太过坦荡,以至于白素贞想偏了一点,都会觉得对不住他这双眸子中的纯粹。她对他说:“那你得拉着我的手,黑熊那孙子的洞府路难走的很,我要是摔了,你得扶着我。”法海禅师当没听见,隔了一会儿才道:“不拉你,也不会让你摔。”他说的是认真的。白素贞和法海禅师被一众妖精簇拥着,去了黑熊精的洞里。诚如素贞所言,这妖精的夜宴自来是满耳吵嚷,遍地嘈杂的。素贞上座首位,法海禅师便坐在她的右手边。响尾在左边“陪客”,黑熊精只能跪着,端着只小碗在小妖席里等着。黑熊精还是觉得窝囊,兼并还有些害怕,酒是一碗一碗灌进嘴里,是不是好滋味却是品不出了。法海禅师在金钵里装了些大米饭,就着妖精们端上来的斋菜慢条斯理的吃着。他的吃相一直都很好,是个极有教养的大家公子的模样。筷子从不会跟碗“打架”,咀嚼的时候从来不跟人攀谈,便是有人同他讲话,也会完全咽下以后才回。素贞一边执着桂花酿一饮而尽,一面呐呐的想,若他没着这一身僧袍,也会是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爷。有好的家世,好的德行,好的学识。她记得,他入佛门之前还是翰林出身。而这么好出身的法海禅师,若是没当这个和尚,只怕也不会走进峨眉山,也就更加不会认识了混不讲理的白素贞。所以说缘分,还真是这个世间最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身边的响尾还在劝酒,勾起的眼尾带着妖精的骚,身段挂着蛇身的媚。那也是个地地道道的美人儿的,只可惜美的太过风尘气太过贪食人间烟火,眉宇间虚藏的狠厉也不自觉自那双眼睛中若有似无的透出。她问白素贞:“姑姑觉得我们这儿的菜色如何?侄女儿可是带着小妖们折腾了整整一个下午才烧制好的。”白素贞说:“挺好,只可惜我向来不喜鸿门宴,因此吃在嘴里便觉这味道有些差强人意了。”响尾听后捂着嘴角笑道:“姑姑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这宴还能吃出什么旁的味道不成?我们又不知道鸿门是哪家酒馆。”素贞便一本正经的回:“你多读些书吧。鸿门宴的意思是,一群不怀好意的人摆出的不坏好意的饭。刘邦和项羽你认得吗?啊,你肯定是不认得的,你都不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