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只有一个人知道才叫秘密,我为什么一定要有同伴?”
不远处的码头上,陈列着和潘多拉号一样的各色船只,艾格的视线落在那里。大船与大船之间隔着相安无事的距离,旗帜在夜空下威风凛凛。
“好吧,诚意。”雷格巴对他的拒绝视若罔闻,“我明白你们这里的人,合作都需要交付诚意,是我的诚意还不够吗?”
说着,他顺着身旁之人的视线望向码头。
“虽然你们不打算下船,但我明天得下船一趟,补充一些……嗯,巫师的材料。”他献上自己微薄的诚意,“需要我为你带些什么岸上的特产吗?食物、药材、武器……或者消息,什么都可——咦?”
他突然停下。
令他话音忽顿的是码头之中一面大船的旗帜,巫师定睛去瞧,不由站直身体。
“我没看错吧,德洛斯特的船?”
话落,他不由瞥向身旁之人,从红发碧眼平静的神色里得出一个讯息——他早就看到了那艘船。
那艘大船旗帜耸立,白底黑纹,一条凶悍的海蛇盘旋而上,乍一看,竟与潘多拉号的船首图腾有点相似。
雷格巴一时没有说话。
作为加兰海姆诸多家臣里赫赫有名的一支,“德洛斯特”这个姓氏与他们的族徽,身旁的北海遗裔一定比他更熟悉。
“……德洛斯特是现在北海有名的坚守者,在他们的领主消失后。”察觉到身旁之人对远处的大船既没讶异,也没谈论的意思,雷格巴忍不住说,“北海分崩离析,海盗们开始肆无忌惮,商船纷纷绕道,贵族们受不了混乱,都搬去了南方,只剩个德洛斯特在和黑骷髅旗你追我打。”
艾格抿下一口果汁,远眺灯火通明的大船,对这个传闻表示倾听。
“说起来,大多数人都以为领主消失后,海盗们会像鬣狗一样把北海分食殆尽。”巫师回忆自己一路上打探过的消息,“但除了混乱,德洛斯特的威能也有不少流传——传说海蛇旗所到之处,暴风雨也会跟着降临,他们在海上如有神助,恐惧的传说令敌人不战而降。”
说到“恐惧”这个字眼,巫师好似联想到了什么,敏感地皱了皱眉。
“我觉得,最好别让德洛斯特看到你。”
他思索着说出自己的看法:“据说他们一直在寻找那座岛屿,当然,现在的北海,每艘船都在向往那座岛屿——至于他们是出于忠诚,试图找到他们的领主恢复加兰岛的荣光。还是想找到一张绘有新式火。枪的图纸、奠定他们在北海的新统治,那就不得而知了。”巫师摊摊手,“一个保命的好习惯,我向来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人心。”
“不错的习惯。”艾格评价。
“不过,我听说德洛斯特五年来从未离开过北海,怎么会在这里看到他们的船?”巫师敏锐地嗅到一点怪异,“伊林港是有什么大事吗?”
“你呢。”艾格没有为他解惑,转而问,“海上轮船无数,你为什么挑中潘多拉号?”
雷格巴愣了愣,像是才记起自己来到潘多拉号的原因。
“我当初也是因为打探到一个消息才找上的这艘船——潘多拉号是为数不多在北海往返过的商船,你知道的,能从北海出来的船只可不多,我找了那么多年,任何有关你们那座岛的线索都不会放过。”
说到这,他长舒一口气:“还好,虽然我没能在潘多拉号获得什么消息,但我在这里碰到了你。”他举起杯子,自顾自庆祝,“不可思议的幸运,你不知道我第一次在船长室门口看见你的时候,花了多大的意志力去克制,克制自己没有冲上去亲两口。”
艾格的手本来已经伸向下一杯饮料,此刻听闻巫师的说法,不由胃口顿失,他转而拿起了一个黑面包,味同嚼蜡地垫起肚子。
“所以,不管你们之后去哪里,请一定要带上我,拜托,我可不想再找一个五年了。”
巫师瞧着自己认定的同伴无动于衷啃面包的模样,不自觉地掂量起全身上下的筹码——饶了他吧,什么人能在满船美食围绕之下,浑不在意地挑出一个最难吃的黑面包?这世上还有什么能讨好到他吗?
最后他迟疑很久,咬咬牙,撸下了手上的一截树枝。
“看看,诚意——我全身上下最宝贵的东西。”
艾格移目去看,但没有接。
树精的头发。他想起巫师对这玩意儿的称呼。
“可别小看这把头发。这是从一个承诺过祝福的树精头上扒下来的——那是个了不得的祝福,‘伤病消除’,你可以这么理解它的作用。那个商人对我另眼相待,一直以为是我的香料减轻了他的病痛,但实际上,我只是偶尔把一截树枝放在了他的枕头底下。”
“只要我搜集到足够多的色。欲,就能发挥出这个祝福足够的威能,到时候,他如果把这些树枝佩戴在身上……疾病能缓解到怎样一种程度我还不确定,也许他可以无药痊愈。”
艾格联想到了巫师在船上搞得一连串小动作。
“说来简单,这是个大工程。”巫师强调自己的艰辛,“树枝色泽的变化,会告诉你色。欲的搜集进展,我辛苦五年才做到这程度。”
他向他展示那油光发亮的枝条。
“真怀念以前在陆地的时候,有的时候,我只需要扮个异域舞女在酒馆扭扭腰,岸上的活儿可比船上轻松不少,你知道我从哪能弄到最浓的色。欲吗?不是妓。院。”他有些得意的,“是教堂,相比起船上这些人,那些一本正经的神父可大方多了,只需三四个晚上,我的树枝就能从干枯到饱满……”
巫师滔滔不绝炫耀他的伟业。“跑题了,还没交代你做这一切、需要这个祝福的原因。”艾格想这样提醒他,但这也不是很重要,并非所有人摆弄巫术都得有个具体的理由。
甲板上传来不伦不类的歌声,还有水手们语气夸张地讲述着各种海上传说,酒一桶接着一桶的倾倒。一个面包下肚,艾格已觉四周酒气快要浸透肺腑,他闭了闭眼睛,凝神去听甲板上的胡言乱语,水手们在讲一个经典的海上传说。
半醉的水手讲到有个海怪面目可怖,身上的每个部位都能化成船上的一部分,并且各司其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