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争的表情里有了一丝裂痕。“别提他,”他站起身,“听见就倒胃口。”秦淏知道,这点儿刺激还不至于让宋争转身就走,于是再接再厉,笑道:“行,行,不提他了。哎老宋,抽空给家里回个信儿吧,你说你就低一下头,是能少块肉还是怎么着了,跟谁结婚不是结啊,钱到手了,想拍什么不能拍,至于现在憋屈成这个德行吗……”宋争“呼啦”一下转过来,恨不能给秦淏两个大耳刮子。“要不改明儿你姓宋吧,我看你挺想给我爸妈当儿子的。”说完,他手一甩,烟头直奔着秦淏的裤裆飞了过去。秦淏鬼叫着躲开,末了还是那副没正经的样子:“我姓就我姓,不就是娶个不认识的人么,能换一对这么有钱的爸妈,让我干啥不行。你就是死脑筋……”他家其实也不差钱,有此一说,纯粹是为了气宋争。“滚!”宋争这回是真要走了。“不拍了是吗,”秦淏嬉皮笑脸地激他,“哎哟,行业楷模宋导居然也有撂挑子的一天,太不容易了,载入史册,这必须载入史册。”宋争抬脚踹他:“我他妈上厕所。”秦淏一脸“我懂,我都懂”的表情,点头哈腰地摆手道:“好好好,祝您通畅。”宋争终于如了秦淏的愿,走出拍摄范围,到别的地方溜达溜达。芮深出轨的事情确实一直堵在他心里,本身他就是一个拍起东西来特别爱较真的人,最看不上空有相貌没有演技的小鲜肉,正窝着火呢,摊上厉自宇这么个不中用的玩意,真是让他气得肺子都快爆炸了。掰开揉碎讲了那么多遍,人家就是领悟不了,不仅如此,还要觉得他叭叭得不对呢,演出来的那个东西,说像屎都是侮辱屎。“烦死了,一天天的,没有一件顺心事儿。”宋争仰着脖子吐了口气,朝着公路上的临时厕所走。他们的片场搭在离公路不远的沙漠边沿处,既能取到景,又降低了出意外的风险程度,来回往返住的地方还很方便。本着来都来了的想法,宋争寻思顺便“放个水”吧。不料两间厕所都有人,他就站在附近等。这一等不要紧,正好将里面人的话音全听了去。“就是嘛!宋争摆明了欺负我,一个破镜头拍那么多遍都不给过,在沙漠里转悠了一上午,我鼻子里都是黄沙灰,咳得胸腔都疼了……”是厉自宇。他貌似在和谁打电话。“狗屁最有潜力的新生代青年导演,我看他什么也不是,连自己想要拍的东西都搞不清楚,就会为难别人!”电话那头应该是说了什么安慰的话,过了片刻,厉自宇的语气变了调:“好,我知道了,张总……嗯,嗯,那你什么时候能有空来看我呀?”宋争无意窥探别人的隐私,可这些话的内容实在太恶心了。尤其是一想到,芮深现在很可能也正对着某位娱乐公司的老总或商业大佬发嗲卖骚,他就是有种胆汁倒流的感觉。太想吐了。可秦淏说得没错,他现在的处境够窝囊了。
上一部电影几乎花光了他所有的积蓄,结果扑到十八层地狱,让他落得名财两空的下场。如今这个剧组,是他和秦淏砸锅卖铁凑出来的,可不能再有什么闪失了。所以,哪怕再不高兴,他也没法淡定地站在这里等厉自宇出来,然后轻飘飘地给人家一句“拍不了就赶紧滚蛋”。此时此刻,在这个空间里,确实有人需要赶紧灰溜溜地滚蛋,但绝不是那个傍上大款的小演员。宋争垂下头,自嘲地笑笑,保持着这个动作,顺着嘴角咧开的缝隙向外重重吐了一口气。他转身走出几步,突然听见背后传来开门声,接着,是另一个人说话的声音。“宋导想要拍的,是濒死之际出现幻觉,”那个声音说,“是被虚假的希望狠狠砸到脑袋,开始神志不清,但已经没办法控制自己了,只能不由自主去相信眼前景象,而产生的狼狈又仓促的幸福。”宋争不禁驻足,回头去看。是个身量偏瘦的男人,眉眼柔和,头发半长不长,却并不会因此显得过于柔弱。alpha的本能让宋争与人接触前都要习惯性地嗅一嗅。对方是个oga。男人说话的语气很平静,甚至有些冷酷,但空气中飘着的信息素,早已出卖了他内心的激动。一股若有似无的荔枝汽水味钻进宋争的鼻子里。他脑子里没由来响起“呲”的一声动静,像是打开汽水瓶盖的那一瞬间,气体窜出来的声音,恍惚间,短暂地将他从沙漠带回了都市。“谁!吓死我了,”隔间里厉自宇似乎是撞到了什么地方,“偷听别人打电话,有病吧!”oga没有理会厉自宇的反应,继续说着:“而你演出来的,是真正得到了一些东西,却不以为然,丝毫不知感恩的得意。”厉自宇听不懂,怒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我说教?少在这儿里放屁,有种别走,我看看你是哪根葱。”啤酒宋争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oga,眼见厉自宇要从厕所里出来了,他终于记起了对方的名字。许竟,这部电影里一抓一大把的男n号,只在某个单元中有镜头,最多出现一两次的戏份。想起oga的身份,宋争刚才那点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欣喜瞬间被冲散了。饶是他这种不爱理会圈子里乱七八糟的花边新闻的人,都难免听过许竟的“名声”。据说,许竟的私生活混乱至极,和很多明星有过不清不楚的记录,而且每隔几月就要换个金主傍。有媒体曾评价他是天生的狐狸精。许竟会有这样的名声,不仅因为作风与劣迹,更因为他生理上的“过人之处”——他是一个极其罕见的特殊体质oga,和任何一位alpha都可以达到90-95的信息素匹配度。换言之,他并不是只属于谁的、在炎炎夏日救人于酷暑的冰镇荔枝汽水,而是一辆到处停靠、由着所有人都可以上的“公交车”。原本打算留在这里保护一下这个替自己说话的“伯乐”,可一想到许竟是什么样的货色,再加上方才那一瞬间的、他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承认的心动,宋争只觉得晦气,便也不乐意管厉自宇会不会冲出来把人怎么样了。都是背后有主子的狗,叫破天互相骂几句,谁能真咬秃了谁的毛啊。宋争这么想着,快步离开了公路边。回到机位前,宋争看着摄影组的人在那边调整反光板和镜头,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