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熙盯着手里的半截坠子,大感不妙。鬼宅里头到底有什么!?方怀远轻车熟路地进入某间偏房,关紧了门,绕过一堆积满灰尘乱七八糟的东西,拾级而下,很快便消失在了杂物堆里。这宅子底下,竟藏了一间小小的地牢。烛火幽幽,投在石墙上的影子随着脚步,掠过一排排血迹斑斑的刑具。冰凉的石砖地上,灰扑扑的白色身影听见声响,动弹了一下,缓缓睁开眼。“江公子,别来无恙啊。”方怀远打开牢门,蹲下身,粗暴地拽起地上逶迤着的黑发,强迫他抬起头来,笑吟吟道,“我从陵德湖那边得来了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不知你想先听哪一个?”江无昼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方怀远微觉恼怒,似乎被眼前这人看轻了般,收敛起笑意道:“看来江公子并不想听什么好消息。你莫非以为晌清欢会来救你?白日做梦!”“你为何要将我掳走?”“前不久那位阁主大人还当众落了我的面子,你说为何?飞花阁越乱,我自然越是高兴。”“飞花阁?”江无昼一怔,终于有了点反应,“飞花阁出什么事了?”方怀远唯恐天下不乱,巴不得告诉他这两日听来的消息,添油加醋道:“白衣无面叛出飞花阁,我们的晌阁主大发雷霆,气到旧伤复发不得不闭门静养,于是又请白云派帮忙一同捉拿叛徒。整个陵德湖都乱成一锅粥了,比洗尘宴那日有过之而无不及,可真热闹得很!”“叛徒?”江无昼似乎被这个字眼刺痛了,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从他手里挣脱出来,跌跌撞撞站起来,望向长廊尽头那点微弱的光亮,喃喃道,“我昏迷多久了?”方怀远猝不及防被推了一把,跌坐在地,觉得大失面子,恼羞成怒:“你、你……”见他此时的模样比自己还多几分狼狈,江无昼摇了摇头,略带讥讽道:“方怀远,若你背后没有白云派撑腰,不过就是个寻常纨绔子弟。竟还觉得清欢对你不够客气?”“放屁!慢着,你说谁??”方怀远瞳孔微缩,一骨碌爬起来,眼神逐渐凶狠,“你喊我什么!?”“难不成你觉得自己藏得很好?”江无昼心思百转,借机试探道,“你背后应当不止有白云派。据我所知,你还与玄宗宗主方鸿轩关系不浅,又跟暗堂牵扯不清,来历不明,也不知姚掌门是否清楚自家门下收留了条别人家的狗。”辛苦经营多年的身份遭人一语道破,方怀远又惊又怒,心慌不已,当即抽出腰上的软鞭,“噼啪”一鞭子甩下去,登时皮开肉绽。挨了好几日的饿,江无昼本就有些虚弱,这么劈头盖脸一顿抽,几下便被抽得滚倒在地,动弹不得。方怀远越想越气急败坏,手上的鞭子舞得呼呼生风,伴着响亮的喝骂回荡在石室中,不堪入耳:“……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杂种,被老阁主养了几年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还真以为自己是少阁主了?一天天披着别人的皮用着别人的脸,说到底,你也清楚自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下贱东西!”锁链碰撞着发出的叮当脆响,血迹在白衣上洇开,染得鲜红一片。江无昼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昏迷了般,毫无声息。方怀远打骂了半天,手都酸了,便扔开鞭子,一脚踢得他翻过来,道:“装什么死!”江无昼挨了一脚,依然没什么反应,面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一手紧紧攥着胸前的衣襟,呼吸急促却又微弱,活像条上了岸的弹跳着垂死挣扎的鱼。方怀远这才想起来,算算时间,离上一次喂下药丸已经过去三日了。他忽然不恼了,慢悠悠地从袖子里取出一个模样奇特的瓷瓶,晃了晃,让里头的药丸发出簌簌的清脆声响,笑起来道:“江公子,我劝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若你肯为我办件事,这瓶解药我便双手奉上。如何?”“……是你?”描着这样纹路的瓶身并不常见,至少在江无昼看来,绝不可能忘记——与很多年前晌清欢“好心”送给自己的药一模一样。方怀远凑近道:“你说什么?”“是你……给他的?教唆他……”“什么话,是晌清欢自己跟姚掌门要的。他都如此害你了,你还要为他开脱?那可真是情深义重,叫见者伤心,闻者落泪。”方怀远摇头,故作惋惜道,“就在前两日,晌清欢亲口下的命令捉拿叛徒,若有反抗,就地处决。啧啧啧……”窒息带来的痛苦愈发厉害,江无昼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在脖颈上抓出道道血痕,不得解脱,又去抠挖地上的石缝,抠得指尖鲜血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