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怀远一怔。他怎么忘了,还有这么个因为半夜跟黑巫一块儿去捡尸体而被药王谷厌弃,被逐出师门,彻头彻尾的异类。岑熙乘胜追击:“不错,在下正是。你说的那什么九塔药库,还是我偶然从交情不错的黑巫口中听到的。如此看来,你竟知晓得比我清楚?敢问,你又是什么来头?”方怀远还算镇定,道:“我为了调查阁主当年中毒之事,也接触过不少黑巫。”“你说调查就调查,是不是真的谁也……”“够了。”江无昼道,“我进去见阁主,你们暂且留在门口,两位护法也随我来。”方怀远紧接着道:“我也要进去,谁知道你会不会趁机在屋里弄些什么古怪。”真是把胡搅蛮缠发挥到了极致。岑熙翻了个白眼,道:“前几日就是你对阁主出言不逊,说什么假扮,如今又装哪门子关心?”“我也是替师父担心罢了。师父就这么一个外孙,要是让人冒名顶替了,他老人家不得伤心难过么?”“要说担心,那还是……”江无昼拍了拍岑熙的肩,示意他见好就收,别演上瘾了。岑熙这才闭了嘴,不情不愿地侧身让开,领着他们进了屋,颇有些担忧的望向晌清欢,生怕这人临阵变卦,当场拆台。也不知江无昼是怎么交代的,阁主大人的脸色看起来很差,仿佛憋着一股闷气。“清欢,你没事吧?”闻声,晌清欢恹恹地一抬眼皮,先是不冷不热地跟江无昼打了个招呼,然后望向方怀远,眉梢一挑,张嘴便是夹枪带棒舌灿莲花,竟是直接将人劈头盖脸痛骂了一顿,把方怀远给骂蒙了。他骂累了,端起茶盏喝了口水,继续痛斥跟进来的两位倒霉护法:“你们又来凑哪门子热闹?我不过出了趟远门,这沸心散都能直接端到本阁主桌上来了?一群废物点心,喂狗都嫌牙碜!要么给我查个明白,要么老老实实下去领罚。傻站着做甚?王八眼对绿豆眼,瞪什么瞪,给你看出花来了,还不快滚!”岑熙目瞪口呆。这骂人的功力,江无昼顶多学了个五成。方怀远傻眼了。这无比熟悉的腔调,不是晌清欢还能是谁?他又仔细看了几眼,心有不甘,转头道:“不知江公子可否揭下假面?”江无昼淡淡道:“我尚未得到白衣无面这个称号时,的确与你见过几回。但那也是七八年前的事了,张公子不会想以此来判断真伪吧?”“有何不可?”“自然不可。”此话一出,四人齐齐扭头看向晌清欢。晌清欢冷冷道:“白衣无面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你却要他为这点破事坏了规矩?本就是你空口白牙单凭一张嘴弄得飞花阁人心惶惶,还要我飞花阁的人自证清白?何等可笑!要揭面具也行,你先扇自己两巴掌,就当是提前赔罪了,记着别手软,不红不肿再翻一倍。姚掌门那边,我自会去解释。如何?”岑熙:“……”他竟然觉得这位脾气不好的阁主大人此时有点可爱。方怀远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气得直哆嗦,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他没料到晌清欢真的无事,更没料到那张不讨喜的嘴还变本加厉了,胡乱搪塞了两句,未等洗尘宴结束,便灰头土脸地离开了陵德湖。一场闹剧就此落幕。洗尘宴上,两位主角都不曾出现,众人只听转述便觉津津有味,时不时爆发出一阵哄笑。岑熙混在无人理睬的角落里吃得正开心,偶然一抬头,忽然觉得有些奇怪。似乎有泾渭分明的两拨人,一拨在发笑,另一拨却神情微肃,闷头说着什么。他又喝了碗甜汤,放下勺子,悄悄地溜了出去。清兰院内。江无昼摘了面具,随手放在桌上,倒了杯水端过来,道:“要不要再喝点水?”晌清欢接过来喝了两口,露出几分疲惫之色,道:“你还没同我细说,怀远这样来闹过几次了?你每回都这么好声好气与他讲道理?”“就这次。”“那他也真够倒霉的,出门不看黄历。”晌清欢嗤笑一声,又转头数落道,“你那好欺负的性子什么时候改改?方才若我不说话,你还真想摘了给他看啊?”江无昼哭笑不得:“当然不会。只是可能要费些周折,没你这么干脆利落。”“客气个什么劲儿啊,就要比他更不讲道理。还有,你说他是玄宗安插的细作?有这么好打发的细作?”晌清欢话锋一转,眉头微蹙,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爬满了寒霜,“三年前的事,再给我继续查。”“但鹤亭说白云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