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布九州无孔不入的飞花情报阁,阁主便这么十分不讲究地出现在了灵诸州的黑心药堂里。“我听说了白天的事,玄宗的动作实在太快了。”晌清欢指节敲了敲桌面,提醒他坐端正些,要谈正事,“但更令我没料到的是,你会蠢到对兰淮的据点动手,自曝踪迹。”迟鹤亭懒洋洋地换了个姿势,道:“我问你要兰淮的情报时,你想不到?”“想是想过。”晌清欢皱眉,“但太蠢了,不像你会做的事。”“那只是个……意外。”迟鹤亭轻描淡写地揭过道,“我也不曾想你会丢下那人直接过来灵诸州,只为了提醒我赶快逃命。”“离开之前,我已将他安置妥善。”晌清欢停顿片刻,迟疑道,“解药……”“没有。”“已经三年了,我还要等多久?”迟鹤亭垂了眸子,把玩着手上的茶壶盖,道:“我既然许了诺,便一定会将解药做出来。但凡是毒,只要没立刻要了命,必定能解。”“可……”“牵肠挂肚的模样不适合出现在你这张脸上。”迟鹤亭叹了口气,“这么些年,他就从来没有信过你,你又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鹤亭,那是我的事。”“是是是,我不该多嘴。”迟鹤亭扯了扯嘴角,凝视着他的眸子,沉声道,“可你有没有想过,他醒来后要做的顾渺只带走了自己的蝴蝶面具和一把剑,还借了迟鹤亭的一顶帷帽遮面,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长街熙攘,人声鼎沸。他就这么晃荡到四下寂静,家家点起灯火,菜饭飘香,肚子咕噜了一声,才想起该找个客栈歇脚,紧接着又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自己身无分文,一穷二白。说麻烦,其实也不麻烦。顾渺摘下帷帽,拐进了旁边的巷子,哪里没点灯就往哪走,待到远离光亮热闹的大街,倚在墙上靠了片刻,低咳两声,茫然四顾,再配上他那张脸,充满了欺骗性。不过半盏茶的工夫,他就怀揣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新荷包,重新戴上帷帽,进了安江最好的客栈,要了间天字上房和一桌酒菜。顾渺其实很少在某个地方停留这么长时间。他捏着酒杯,望着窗外月色怔怔出神。虽说灵诸州内有无数势力想找寻自己的踪迹,但他并不觉得紧张,一想到黑巫那腥臭的血在青石板上汩汩流淌,渗入土里,将青青草色打湿浸润,反倒心跳加快,隐隐兴奋起来。他全然没把迟鹤亭的话放在心上。玄宗内位列天地人三阶的黑巫也不是没有杀过,这不惧毒物的体质,任凭哪个黑巫见了都要头痛。只是那个迟大夫……顾渺皱了皱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不知为何一想到他躺在血泊里的模样,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但这样轻易地放过一个黑巫,他也觉着不舒服。横竖难受,索性眼不见为净,四处转转,待到想清楚了再回去。便这么饮到后半夜,忽见城西那角火光大盛,烧破溶溶月色,惊呼迭起,骚动一路传到了城北。从半开的窗子里望出去,隐约能瞧见起火的附近有一座塔楼。顾渺眯了下眼睛,霍然起身,一时间酒坛乱滚,叮当作响。那是百草堂的方向。写着百草堂的匾额烧得砸在了地上,堂内火光熊熊,药柜翻倒凌乱,不见人影。身着玄宗服饰的人将此地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围住,冷眼旁观,面目被火光映得亮暗分明,煞是骇人。隔壁面摊子的小二瞪着双眼睛,横死在一根长凳上,手里还紧紧捏着一锭染血的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