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方从软轿上下来,便见对面也停了一顶软轿,竟是齐王府的。沈昀掀开帘子踏出轿子,抬眼便见秦星澜向他不紧不慢地行了一礼。沈昀看上去比之前又憔悴几分,嘴唇泛着白,看上去是大病初愈的样子。他朝秦星澜一颔首,由随行的小厮清茗扶着往公主府里去。秦星澜正想着这才几日未见,齐王何时病了,莫非是那日手臂折了之故,便见沈昀一言不发径直往里去了。她自觉理亏,抿了抿唇跟在沈昀后头几丈远。她被几个丫头婆妇簇拥着穿过了垂花门,便隐约听到了咿咿呀呀的声音。“花落水流红,闲愁万种,无语怨东风……”扮作小姐的花旦唱腔婉转,一句话转了几个弯儿散在风里传入秦星澜的耳朵,满是惆怅。秦星澜不大喜欢这些落魄书生与富家千金一见钟情再见私奔的戏,在她看来,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一个在深闺里娇养了十几年的小姐,见了个会吟几句诗的落魄书生便芳心暗许了,再见就多情鸳鸯共暖帐了?这般想着,秦星澜与珍珠小声道:“这世间的男子千千万,想要什么样的没有,会吟诗又有钱长得又好看的男人没有吗?”珍珠笑了笑,还未作答,前面的沈昀转过头淡淡地望了秦星澜一眼。秦星澜被他一望,停住了脚步,正以为沈昀会说些什么时,他又转过头往前去了。莫非他嫌她太吵?齐王这耳朵是不是太好了些?秦星澜瘪了瘪嘴。这般想着,她已穿过一道九曲回廊,步至戏台前。江南的戏班子入京,永乐长公主一早得了消息,将戏班子请进府里,又请了京城的贵女到府上听戏。永乐长公主的面子谁敢不给,故而京城的贵女几乎都来了。京城的名门闺秀们一边听戏一边窃窃私语,忽闻奴仆高声道“齐王殿下与永定侯府小姐到”,皆是一惊,秦星澜怎么和齐王一起来的?沈昀虽然不受建元帝重视,只是个闲散王爷,但毕竟身份尊贵,哪怕吟诗作赋比不上晋王,骑马射箭比不上赵王,但凭着一张脸也是多少春闺梦里人。只是齐王府有了侧妃与孺人却一直无所出,有风言风语道是齐王有龙阳之好,这才让那些春心萌动的少女们歇了心思。难道齐王殿下钟意秦星澜?虽然是永定侯府先向陈国公府退婚,可上元节陈旭与范白芷同游灯会进了多少人的眼。多少贵女们一边嘲讽秦星澜骄横跋扈,这才让陈家二公子另寻了门第出身不如她的范白芷,一边又羡慕秦星澜贵为永定侯府的嫡女,随心所欲,想退婚就退婚。如今,心情更是复杂。和闺中好友坐在一处的范白芷闻言当即攥紧了手机的绢帕,这些日子,她受的风言风语可不少。宋家长女一脸羡慕地望向秦星澜所在之处,道:“侯府的嫡女就是好啊。”范白芷僵着脸,道:“侯府嫡女又如何?空有家世与皮囊,绣花枕头罢了,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范白芷向来温和待人,如今这番话让那宋姑娘一愣,轻声道:“白芷,你怎么了?”范白芷自觉失态,连忙抿着唇摇了摇头,道:“没什么,看戏吧。”-坐在右下的荣安正与永乐长公主谈笑,沈昀与秦星澜先向永乐长公主行了礼。荣安瞧见沈昀和秦星澜,欢欢喜喜地走过去,先是向沈昀笑道:“三哥来了。”沈昀向她颔首一笑,温声道:“荣安今日这珠花极好看。”荣安闻言扶了扶簪在髻边的红宝石金叶珠花,笑道:“真的?这可是母后给我的。”沈昀与她笑谈几句,又去和永乐长公主说话。荣安拉过秦星澜,问道:“你这些日子都去哪儿了?”秦星澜心虚地瞄了沈昀的背影一眼,含笑对荣安公主道:“你头上这珠花真别致。”荣安心里奇怪,问道:“你怎么了?顾左右而言他,看我三哥做什么?”她眸里笑意含了几分揶揄打趣,道:“莫非……你和我三哥……”秦星澜急忙捂住了荣安的嘴,她们与沈昀离得不远,即便有丝竹、人声遮掩着,也难说会不会让沈昀听见。她瞪了荣安一眼,轻声道:“别胡说!仔细让人听见!”荣安噤了声,眼里仍是促狭笑意。永乐长公主见两人窃窃私语,笑着扬声道:“你们两个嘀嘀咕咕什么呢?”“我们呀——”荣安笑着瞥向秦星澜,被她瞪了一眼后答道,“在说这戏呢。公子小姐,缠绵悱恻啊缠绵悱恻。”沈昀在永乐左下首入座,与永乐谈笑,闻言只是望了两人一眼,满眼温和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