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爹站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又是朝服。想必是刚下朝回来,特地去给她买的。纳兰初都能想象得到,他一身官服在身,面色不苟地在小贩面前买糖葫芦的样子。肯定格外诡异。“爹,你怎么来了?”“下朝刚好路过,顺手买的。”纳兰初趿拉上鞋子,从楼上缓缓走下去。一天是顺手,两天是顺手,十天半个月还是顺手?纳兰初本想着是他的一番心意,不好拆穿他。只是她已经一连吃了好多天甜食,牙都要坏了。她走到纳兰昀面前,如往常一样接过。“谢谢爹。”最终还是没能把拒绝的话说出去。纳兰昀磨磨蹭蹭了半晌,终于按捺不住把想问的话说了出来。?“阿初,你可否告诉爹,那个人到底是谁?”纳兰初脸色一白,手上失了气力,手上糖葫芦掉在地上。“阿初,你……”“爹,没有谁,您别担心。”她弯下腰把掉在地上的糖葫芦捡起来,心下遗憾。糖葫芦上面已经沾上了灰,不能吃了。纳兰昀瞥见她眼中掩饰不住的哀伤,就明白她说的这话不可信。刚想要继续问。看到她苍白消瘦的脸,突然就失了语。罢了,问也是白问,反而徒增她的忧绪。“你好生把身子调养好,等到来年春开之时,爹带你去骑马。”骑马吗?纳兰初攥着糖葫芦,面露迷茫,她好多年没骑过马,连马场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去吗?”纳兰初点点头。走一走,总该是好的吧。纳兰昀笑意加深,抽出她手里方才掉在地上的糖葫芦,“那就好好养病,病好了,爹天天带你去都成。”他双手背在身后,一边说着一边出了门。纳兰昀刚走,纳兰初背对着风,捂着嘴压声咳嗽了几声。如兰听见声音,急匆匆从屋里走出来。见她鬓发被风吹得散乱,心不禁一提。姑娘如今可吹不得风!她赶忙把她扶进来,在屋里烧上火炉,边边角角用褥子捂上。纳兰初笑,“如兰,我还没有弱不禁风到这地步。”“夫人说了,这些日子须得仔细些,不然病好不了。”她捂好被子,又去炉子上倒了一杯热水给她,边喝边暖手。做完这一切,她回到炉子边坐着,拿起布开始绣花。纳兰初已经看她绣了快一年,却从来没问过她绣这些做什么。大抵是太过无聊,她今日找着机会,顺势就问了她一嘴。如兰并未抬头,仍旧一来一回地穿针引线,只是眼中笑盈盈的。“这是姑娘的嫁妆。”“我的嫁妆?”她愕然片刻,蓦然有些脸红,视线飘忽不定,“嫁妆,不都是自己绣的么,更何况,我离嫁人还远。”如兰自小同她一道长大,并未有太多主仆的隔阂,所以说的话便掺了几分打趣。“若是姑娘自己愿意绣嫁妆,又哪用得着我?再说了,姑娘跨了年就是十四,很快便要及笄,再不绣就晚了。”纳兰初往那布上瞅了一眼,红色的底,荷花的边,绣面上两只鸳鸯在池中戏水,看得她脸色一红。纳兰初不是不绣,只是女红实在不大能见人,许章绾教了她半个月,发现了她的女红确实是朽木不可雕也,很明智地选择了放弃,让如兰替她绣。她看了会儿便觉得有些乏味,打了会儿瞌睡之后,又差使如兰拿本书过来。如兰问:“姑娘要哪儿的?”纳兰初沉默了半晌,说道:“书架子上的吧。”“姑娘不看话本了?”“不看了。”暖阳之下,太液池上波光粼粼。自雨亭中,淑妃在同人对弈。忽而传来三声敲柱声,淑妃目光一偏,示意对面的侍女下去。拐角处,一道清瘦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淑妃双手搭在两边,身子慵懒地舒展开。看见来人,挑眉一笑。“今日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居然有闲心来看我了。”“母后。”江黎缓缓走近,手轻靠在唇边,看上去有些不自在。淑妃瞅了他一眼,漫不经心低下头:“说吧,来找我什么事?”她翘起豆蔻色的指尖,一根一根玩赏着。淑妃最了解这个儿子的,看上去平易近人,骨子里凉薄得很,一年来不了几次。除了陛下要求的,要不就是有求于她。啧。对于他今天的来意,她早就听到了那么点儿风声。“我来求母后说亲。”倒是坦白。淑妃手指一停,抬眼看他。江黎面色依旧温润如常,浅浅笑着,眼底有些许微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