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京城锣鼓笙歌,喧阗喜庆,不远处的花厅里亦是珠围翠绕,奉承话、吉利话延绵不绝。
唯独此处淡然安闲,一切热闹都倏然远了。
林黛玉心情低沉。
这个除夕,是她平生第一次独自度过,远离至亲,异乡为客,各种辛酸不足为外人道。
贾寰自诩口齿伶俐,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他这个穿书客的酸苦,也没比林黛玉强到哪儿去。
此时的黛玉好歹还有一个靠谱的亲爹林如海,他只有一个疯批姨娘。
……
贾寰正在心里默默比惨,暖阁外忽然传来“咚咚”的脚步声。
颇为急促,像是一溜小跑着过来的,且不止一人。
雪雁机灵,急忙迎了出去,不大一会儿领着袭人和鸳鸯二人进来。
袭人一脸急迫,冲到林黛玉身边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疾声央求她:
“好林姑娘!宝玉在前头发了呆病,一定要见到姑娘才肯罢休,求姑娘跟我去一趟吧!”
袭人语气急促,拖着黛玉就要往暖阁外走。
黛玉一时不妨,被她扯得脚步踉跄差点摔倒,气得雪雁劈手来掰袭人:
“我们姑娘也受了惊吓!哭得快喘不上气来了!要洗漱睡了!宝玉要混闹,闹你们贾家的人去,别来攀扯我们姑娘!”
这话说得很不入耳。
袭人讪讪松开了手,拿眼去觑鸳鸯。
鸳鸯默然不语。
贾寰冷笑撵人——
“两位姐姐请回吧,林姐姐一向体弱,受惊之后自顾不暇,没谁过来安抚她几句就罢了,哪儿还能安抚旁人去?她从扬州大老远的进京,是要跟着外祖母享福的,不是来当人形汤药的!”
这话说得更加不入耳。
袭人一张容长脸绷的紧紧的,死捏着帕子不吱声。
鸳鸯为难地站在门边,不晓得该怎么去花厅给贾母回话。
雪雁看似一团孩气,内里十分刚硬,无视暖阁外杵着的两个一等大丫鬟,手脚麻利地给黛玉卸妆、卸钗环,身上见客的大衣裳也都脱了下来。
值夜的婆子们提来洗漱用的热水,奶娘也已经在熏笼上铺好锦褥,下方有炭盆暖着,合眼就能睡到天亮。
黛玉心里虽不安,事已至此也只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