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勖想,他真是沉溺在这个梦境太久了,竟让他一时有些不可接受。是下人在他面前说朱今辞要回来吗?还是他已经原谅他了。臣勖心里酸的几乎能滴下水来,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和朱今辞比,更知道自己比不过他,可知道爱的心都疼了的人还是放不下别人,终归是难过的。林弦歌看见臣勖不回话,以为臣勖不愿意,“倏”的一下就收回了手,不好意思的搭在脸上,眉间罕见的惊惶:“你……你不愿意就算了。”“我也……不是很想——”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提出成婚,哪经得起这般不情不愿的琢磨,林弦歌只觉得自己的脸都烧光了。“我让人给你们准备!”臣勖不等他说完就抢先一步说了出来,他伸手静静的摩挲着林弦歌按在眼睛上的手指,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你想要干什么都成。”“只要你好好的。”这次却轮到林弦歌愣住了,不过半晌,猛然反应过来臣勖误会了什么,登时又心疼又好笑:“是和你成亲。”一霎那所有声音全部收拢,臣勖知道林弦歌说了什么,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仿佛耳朵彻底失聪,他不可置信的猛然回头。一双不算温暖的手环住他的脖子,耳边呵气如兰:“我嫁给你,好不好,楚王殿下。”“你不是,要我疼疼你。”这天底下除了臣勖,没有想要我活的人了。我当然,是要和臣勖成亲。臣勖哭的泣不成声,仿佛这辈子的血和泪都要在这半天流完了,林弦歌却半不眨眼睛,眉间虚弱,声音却出奇的亮:“臣勖,就今天晚上好不好。”“我今天晚上嫁给你。”臣勖直到被丫鬟带出去的时候都还在哭,林弦歌哄不过来,索性让丫鬟照顾好他,府内所有人都忙活了起来。绸子是林弦歌一月前准备好的,一对嫁衣整整齐齐的压在箱子底,红烛光点亮,一时间灯火通明,连带寒冬的冷意都被驱散了九分。臣勖终于哭够反应过来要找林弦歌的时候却被一众丫鬟齐齐拦住,据说是奉了林大人的命,说成婚之前不许两人相见。臣勖一边骂手下的人长本事了,一边近乎颤抖的打量阖府上下一个一个的“福”字。林弦歌清醒的仓促,许多红绸都没有挂上,即便这般,一切也都极其井井有条。臣勖越看心里越难过,他甚至不敢想林弦歌是怎么拖着一副病体瞒着他安排的这些。他知道林弦歌忘不掉朱今辞,更知道这场婚礼或许只是那人心里过意不去的补偿,可依旧的,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活了过来,叫嚣着跳动。臣勖一个人恍惚了许久。直到林弦歌收拾好,一袭盈盈凤冠霞披,一步一喘,撑着出现在他眼前。掌心的软肉被自己掐的青紫,他恍然觉悟出这不是梦,眼前人心上人盖着大红的盖头,要与他结发。礼官刻意拉长的声音在祠堂响起。三声之后,满院子的爆竹都燃起来了,半天的白光,将王府映照的恍如上京最繁华的禁宫。所有人都顿住了,不由自主的放下手中还在干的活抬眼这烟火。有小孩调皮的躲在大人身后,一边冷的缩脚,一边问阿妈是不是圣上大赦天下,明日不用进学了,谁知阿妈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痴痴的盯着不远处的光亮,仿佛想到了生平最美好的事情。臣勖一辈子流亡逃命,看惯了莺莺燕燕良辰美景,可当他颤抖着手挑开那一方红盖头时,才见到了世间真绝色。鸦羽般的睫毛拢住了一片雾气,黑发明眸,波光入水,半截指骨扣在青铜的酒杯上,声音仿佛珠玉相碰细细弱弱的矜贵:“五更了,殿下,该饮合卺酒了。”臣勖不知道自己怎么喝下的那杯酒,只觉得整个人都醉了,恍惚间是一片一片的花田,他和他的弦歌躺在花田的正中央,满目望去阳光灿烂,他听见爱人微弱的声音。穿过层层叠叠的雾障,如同十一年前一般明媚的张扬,他说,臣勖,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不要哭了。臣勖,我走了,你一个人要怎么办呢。你要照顾好自己啊。臣勖心到,我才没哭,一抬手,却是满掌心的湿腻。林弦歌最后是在臣勖怀里闭上眼睛的。臣勖从不知道一个人的身体可以这么冷,冷的他牙齿都在打颤。他怕林弦歌看到他哭又要说他,想扯出一抹笑,眼泪却决了堤似的往下流。“你说你,不是生来最怕黑,怎么这一日,不等到天明便走了。”“锦儿还等着你检查他功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