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戎倒茶的动作明显一僵,热烘烘的烟雾扭曲了一下,片刻后他神态自若地继续,“两千两银子,牙侩从里面抽了足足一千两。”
沈舟山愣了一下,神情略有沉吟,低喃道:“暴利啊……”
“——你想从这里入手?”
昭戎垂着眸子搁置小茶壶,然后从袖笼里摸出一块方方正正的物什,轻轻放在我面前,温和地笑了笑,“糖,剥开吃。”
“现如今各家臣服,势必要从锦城里拿权,我们又不得不放权。但放权而不治必有不臣者,所以欲治陈郕,先治各家。剥削之风早已遍布整个陈郕,被剥削者却迟迟不见反抗,我觉得有些不合常理。”
我捏起那块泛着甜味的方块,一层层剥开糖纸,目露疑惑,试探着往嘴里放了放——沈舟山默默地盯着我。
我顿了一下,抬眸看他。
他默默移开视线,重新开口,“你担心他们借题发挥?”
方糖入口,甜腻的味道立刻冲淡了咸苦的粥饭,我瞧着昭戎若有所思的样子,想了想,便插了一嘴,“秦满在琴川。”
两个人忽然停下话头,齐齐看着我。
气氛有些微妙。
我停顿了一会儿,又沉默了一下,然后试探着说:“你,不是想收钱吗?”
陆昭戎怔怔地盯着我看,眼眸中潋滟的光泽映照着满院的北风,如剪了一段迟暮的天色融进了雪色里,凉风衔着他一缕发丝,痴痴缠缠地缭绕在身后。
我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
“咳。”
沈舟山敛眸偏开视线,神色里带着警醒,有些严肃。看起来很窘迫,也很不高兴。
我回过神浅笑了一下,起身,“你们聊。”
身后隐隐约约听到仓促打翻茶盖的声音和沈舟山的低声埋怨,然后是陆昭戎不大自在的推辞。我脚下没几步到了屋门前,平静地推开门。
回屋后我练了会儿字,然后就趴在窗子前发呆。
暮色四合,星子还没上来月亮就已经悬挂很高了,好像天黑得格外早,风也很凉。积雪挤下枝杈的场景看起来很空寂,我放在窗沿上的手很快没了知觉。
红木进来收碗铺床时瞥了我一眼,问:“公子不是同陆二少爷和好了吗?怎么不开心?”
我怔了一下,侧目看她,“你……为何总觉得我不开心?”
红木取裘衣的动作一顿,然后看过来,边往这边走边摇头失声般笑着,眼睛里水色盈盈,“我发现公子总是喜欢心口不一。”
我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