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亦思走进去,将水果篮子放到桌子上,笑着对太爷说:“爸,我来看看你。”太爷手里捧着一个白色的茶盅,茶盅上用红色颜料刻着的“一九八七”已经掉了漆,逐渐模糊。他朝站在门口的冯耀霞看了看,说:“你也进来。”冯耀霞这时候显得有点局促。她两只手上都是空空的,严亦思还有个果篮呢,她什么也没有。她不自在地把手往衣服后面搓了搓,喊了一声:“爸。”冯太爷指了指对面的两把木椅,示意她俩都坐下。等两人坐下,冯太爷开门见山:“你俩过来有什么事情?”这个时候,谁落后谁尴尬。严亦思嘴快,抢先一步:“我来是想向您借点钱。”冯耀霞皱起眉头,不满地瞪了严亦思一眼,然后吞吞吐吐地说:“我也是来借钱的。”说完,她偷偷瞄着冯太爷。冯太爷听完,沉默片刻,说:“你俩现在都站起来。”严亦思和冯耀霞对视了一眼,谁也不知道冯太爷是想干嘛,只得按照他的意思,站了起来。等他们站起来后,冯太爷说:“现在你们可以走了。”然后他捧着他的白色茶盅,看也不看她们,直接往房间里走。冯耀霞一看,她爸这是要送客的意思,赶紧上前拉住冯太爷的胳膊,把他重新拉回到座位上,用哭腔卖惨:“爸,你这次一定得借点钱给我,不然我日子没法过下去了!”冯太爷打开茶盖喝了一口茶,再悠悠地放下,“你哪回不是这样说?”“这回是真的,这回真有急用,你要是不借钱给我,那黄林的工作又没戏了。”听到外孙的名字,太爷怔了一下,主动问道:“他毕业这么久了,还没找到工作?”冯耀霞把木椅拉过来,坐到冯太爷身边,拉着他的手细细解释:“也不是没找到,上一份工作他去餐厅当服务员,结果不小心把汤汁洒到客人身上,做了两个月的工资全赔给客人了。”“他好歹也读了个高中,怎么去做服务员了,他爸怎么不把他带进厂?”冯太爷沉着脸问。“哎哟,那孩子脾气犟,不肯进工厂,说是没自由。”“那他现在在做什么?”冯太爷这么一问,冯耀霞有些激动起来,“他现在天天蹲在家里吹他的萨克斯,什么也不做!我和他爸说过多少次了,他就是不听。”“我想着他老窝在家里也不是事,得出去工作啊。然后我托人打听到一件好差事。”说到此处,冯耀霞瞟了一眼旁边的严亦思,似乎是怕严亦思听了去,她故意没把是什么差事说出来,只说:“差事确实很好,机会难得,不过要给人家领导送点礼才能办成。现在流行皮草,我要托人买一件送给领导太太,这礼要是送成了,黄林的工作就有着落了。”冯耀霞说完,摇了摇冯太爷的胳膊,“这关系到你外孙的工作和前途,你可一定要借钱给我。”冯太爷没回应她,而是把目光转向站在一旁良久没有出声的严亦思,问她:“你呢?你借钱做什么?”严亦思站在旁边,没料到话题突然转到自己身上,顿了一下,才说:“我想做生意。”“什么,你想做生意?”冯耀霞怀疑自己听错了,“你会做生意吗?”严亦思很认真地说:“不会,但我要试试。”冯耀霞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她被严亦思的不知天高地厚气笑了。“你以为做生意是小孩子玩泥巴过家家吗?你以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什么社会经验都没有,你拿什么去做生意?而且你一个妇道人家,怎么和那些男子汉比?还有,你去做生意的话,你家里的小孩,你不照顾了?”冯耀霞越想越气,以前只觉得严亦思是个沉默话少的性子,现在发觉她居然这么蠢,连做生意这种话都说得出来。“爸,你都听到了,她说她要做生意,这钱你绝对不能借给她。”冯耀霞对冯太爷说完这句话,又朝着严亦思说:“耀齐在外面赚钱也不容易,你好好把孩子们照顾好,把这个家给操持好就行了,别想些有的没的。耀齐辛辛苦苦赚的钱,不是给你这样挥霍的。”冯太爷没听冯耀霞的这些叨叨,他抬头看向严亦思,问道:“你为什么想做生意?”严亦思一五一十地说:“家里要花钱的地方有点多,想让三个孩子的生活变好一点,而且还想存点钱带冯厉去北京看病。”冯厉的病冯太爷和冯耀霞都知道,当初冯耀齐要收养冯厉的时候,冯耀霞就极力劝阻过,说带着这么一个病罐子,以后肯定少不了要花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