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会比失去安星更疼了。他吐出一嘴血沫,冷漠地漱口,看着满池刺目的红被冲淡直至消散,赤脚走进淋浴间。客房的浴液不是安星常用的那款,江寒尘看也没看,草草冲了一下就出来了,甚至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开热水。衣柜里的衣服都是新的,没有沾染上一点点安星的味道,江寒尘不想穿。他发了一会呆,转身去捡方才脱下后扔在地上的衣物,凑近嗅了嗅,虽然湿透了,但那股淡淡的奶香味和安星给他挑的香水味还在,他得穿这个。清畔山庄家里的衣帽间,卧室大床,客厅沙发,他衣物上和被单绒毯上沾染着的安星的味道开始一天天消失。江寒尘感到害怕却无力,只能放任心中巨兽做些自欺欺人的事。他开始不开窗,不换床单,不让保洁打扫,不允许任何味道覆盖安星施舍的执念和虚妄。他蜷缩在安星留下的牢笼里,像个索求无度的瘾君子。衬衣冰凉地贴在胸膛,江寒尘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才如梦初醒般脱下衣服。宁安还在外面,不能让他担心。江寒尘随意挑了套休闲装穿上,出了客房,宁安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等他。落地灯似乎暗了些,宁安坐得板正,发丝被光影笼着,竟生出几分颓唐。江寒尘在他身后默立许久,等他将愁绪叹完,才垂着眼坐到了那张单人沙发上。宁安嘴角仍然挂着熟悉的淡淡的笑:“头发怎么不吹干?”“不碍事。”江寒尘撸了把半湿的头发,绕到后颈压低了脑袋,“对不起。”“跟我说什么对不起呢。”宁安卸下了嘴角的弧度,“能跟妈说句实话吗,当初为什么要跟星星结婚?”江寒尘向他解释了那一连串乌龙,最后小心地吐出一口气:“所以我我想结婚也没什么关系。”宁安那双与安星无二的眸子盯着江寒尘的眼睛:“跟谁都没关系吗?”“是”宁安的眸子太亮,江寒尘狼狈地闪躲着,手指在大腿上不安地绞动着,“不,不是这样的……”他像是迷途的旅人,在路上风霜雨雪太久,愧疚的疲惫与不安的自卑消磨着他的心智,反而忘了来时初心。这一场早有预料的结局来得突兀又急促,那把悬在江寒尘颅顶的刀落了下来,他被剁碎了,却也清醒了。他是江寒尘啊,谁能逼他和自己不爱的人结婚呢,哪怕是他自己也做不到的。那些不安的借口,愧疚的给予,是真的对安星的补偿吗,还是对自己一见钟情的粉饰?“妈,我爱他的。”江寒尘顾不上满脸的泪痕和痴笑,他紧紧攥着宁安的手,癫狂地像是迷途知返,“我一直爱他!原来我一开始就喜欢他,我一直喜欢星星,我”“好孩子,能想明白就好了。”宁安轻轻拍着他的手背,温柔安抚他的情绪,“你对星星的好,妈都看在眼里,装是装不出来的。”“可是星星他”“实不相瞒,要不是我催着星星去睡觉啊,留在这等你的就不是我咯。”江寒尘的眼睛亮起曙光。“这孩子,别别扭扭的,”宁安垂下眼睫,眉目很是温柔,“我瞧着不像是生气,倒是不自信。”江寒尘不解。“你想想,要是星星有这么个青梅竹马的初恋,突然出现在他身边,你能不担心?”江寒尘光是想想就觉得心悸。“是吧?”宁安看他皱起眉头,嘴角弧度更大了,“都说竹马不敌天降,可天降的那个才是最不安的。他害怕青梅竹马的那段长久时光,嫉妒不曾陪伴的那些未知岁月,他们怎么认识的啊,他们一起经历过什么啊,他们有过什么约定吗,他们会不会在哪一天突然就一起走啦?”“不会,不会的!”江寒尘满腔自证无处宣泄,只能用贫瘠的语言苍白地辩解,“我跟白然说清楚了,他不会再来打扰我们的,妈,你相信我”“我相信你。”宁安摸了摸他的头发,已经快干了,“但你和星星之间的坎儿,只能靠你们自己去跨越。”“谢谢妈”“星星还是爱你的,只是还没想明白。”“嗯我知道。”宁安替他顺了顺额发,压低了声音道:“要不要上去看看星星?”江寒尘下意识地瞟了眼二楼,喉咙痒痒的,他滚了滚喉结才开口:“星星还没睡吗?”宁安笑着向后仰:“你还没来呢,他怎么睡得着呀。”江寒尘很开心,又觉得心疼,心绪和灵魂早就被安星吸走,此刻坐在这里的只是一副神游的躯壳。“去吧。”宁安看他坐立不安的样子也不多留他,“轻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