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就这样轻轻的吹拂着,这一刻,这里安静的不像是在以危险和混乱出名的横滨。不,或者说,安静的不像是在人世间。她又一次轻轻的笑了,用压抑着什么的颤抖语调轻声:“我真的好爱这个世界啊……”太宰治抬起了头,微微侧了侧,用疑惑而茫然的视线再一次认真的打量起这个女人。那双眼睛。饱满光洁的额头下,那双眼尾微微下垂的眼睛。过于长的睫毛有一些遮住了她的眼睛,那双眼睛中孕育着水雾,像是晴雨又像是云雾。流淌着和他一样的感情。太宰盯着她看,紧紧追寻的目光探究的扫视着她脸上每一点细微的肌肉的动作,从右眼角下的一颗极为浅淡的泪痣看到脸颊中央的一颗小小的痣。他从这个女人的眼中看到了一些他一直在追寻的东西。“这条小河怎么样呢?”她问。“很温暖,很温暖。”太宰治收回目光,鸢色的目光中毫无光亮,浑浑沉沉。津岛柊时笑了起来,她难得真心的发笑,重新套好外套,她回到了桥上,“我家就在附近,到我家坐坐吧?”她看向太宰治滴水的衣服,语气轻快,“换件衣服。”太宰治长久的注视着津岛柊时。她是披着人皮的怪物,从她身体里飘出难以名状的恐惧,痛苦的气息。这种超乎寻常的警戒心曾今无数次帮助太宰治逃脱危机,可是这一刻他一动不动。对人感到过分恐惧的人,反倒希望亲眼见证更加可怕的妖怪,越是对事物感到胆怯的神经质的人,就越是渴望暴风雨降临的更加猛烈。(注1)被津岛柊时的双眼注视,所带来的毛骨悚然感和心悸,14岁的太宰治轻轻阖上双眼,眼前光怪陆离,层层光斑,落日的余晖洒在他颤抖的眼睫上,透过极薄的皮肤。他似乎能看到鼓动着的血管,透过眼皮的微薄淡红。可是,无所谓——寒冷和温暖交替出现,一半火热一半冰冷,太宰治能感到自己现在的体表温度在不停提升,烧的大脑一团浆糊,引以为豪的小心警惕也停止了机能。好像在不停的下坠,下坠。他看着太阳,能感受到津岛柊时捕食者似的目光紧紧锁定着他,如影随形。“好啊。”良久,太宰治轻轻露出笑容。此刻,打开关着怪兽的牢笼,答应怪物的邀约会怎么样,是自取灭亡,还是如何,太宰治没有去想,只是轻轻地站了起身。明明大脑不停的叫嚣着危险,命令他离开,心脏却剧烈的跳动,不停地诱惑着他继续玩火自焚。津岛柊时轻轻的拍了拍自己的外套下摆,走到了太宰治的身边。落日的余韵褪去,黑幕笼罩夜空,没有星星的夜晚,连月光都显得暗淡,阴影投在她的脸上,只能看到一截精致的下巴。她伸出了手。“走吧。”太宰治握住了那双手。安全屋“你的名字是什么呢。”“这种事情重要吗?”“……”“好吧,好吧……”“我的名字是しゅうじ,しゅ——う——じ。”“しゅう——じ?修治吗”“不是哦,しゅう——柊,是柊树的柊,じ——是时间的时。”─────────────────────────被一个不认识的女人牵着手,盲目的跟着她走向不知道要去向何处的小路,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太宰治默默的想。陈旧的木质的楼梯嘎吱嘎吱作响,通往二楼的楼梯狭窄而陡峭。太宰治和津岛柊时都脱掉了鞋子,他穿着白袜子跟在津岛柊时的背后,狭窄的楼梯仅仅能容一人通过。太宰治的白袜子留下一个又一个的湿漉漉的脚印。他一边走,一边回头望着。出乎意料的,一楼简直就像是一个破烂场,堆满了乱七八糟,稀奇古怪的东西。堆得满满物件的简直就像是下一秒就要倒下了,木质的家具椅子,铜色的灯台,梳妆镜,散落在地的许多书籍,甚至有一个医疗骨架被挤在一张折叠床中。祂的手好像被挤断了啊,太宰随意想着,真是可怜呢,在一个八音盒旁边,他看到了可怜的骨架先生的断手。太宰治转头回去,将祂捡了起来,放到了骨架的旁边。津岛柊时已经走上了楼梯顶层,有些年头了的木头嘎吱嘎吱直响,她站在高处,回头望他:“怎么了吗?”“津岛小姐好粗暴。”太宰治拖着漫不经心的语调,拉长了尾音,状似不满的说:“骨架先生的手都断掉了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