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凑巧的是,被她派去办事的衙役也回来了,他神色匆匆,焦急万分,寻到雁柯,稍稍安定下来,禀报她:“大人,那些孩子的来处,查清楚了!”雁柯颔首:“讲。”“是!”衙役站直身子,看见被钟邵放下来的“精怪”,吓了一跳。“无碍,他没有威胁,你先说说你查到了什么。”衙役强咽了口水,颤声一一禀明。于是真相大白。捉人,哭泣,忏悔,赎罪……后面的事,自有它的发展,雁柯耳边响起一道苍老声音:“通过测验,表现极佳。”便眼前一黑,什么都瞧不见了。等眼睛熟悉了黑暗,她看清了面前的白发老者。老者自我介绍:“我是钟邵。”雁柯无意识哦了一声,等反应过来,震惊地说:“那你……难道……”老年钟邵苦笑一声:“我多希望,当初能多见些世面,若我不那么武断,是否就不会造成此惨案。”“当初?”“是的,当初,这都是曾发生于过去的事情,那时候,我才得到出山的资格,独自一人出门历练。”“却不想,会发生这种事。”“可惜,当时我太过于相信自己,一身功夫,心心念念除妖降魔,不听劝阻,酿成惨剧。”钟邵缓缓开口,道出自己的经历。所有的事情都与雁柯所见一般无二,留宿,捉怪,不听和尚所言,将那怪物斩于剑下。他眼里是浑浊的泪水:“多年以后,我在外游历,偶然见一孩童身体残缺,体覆兽皮,不会人言,只咿咿呀呀,才知,原来这世上有这样一种人贩子。他们拐卖孩童,却并不卖给别人,而是断其肢体,去其舌头,改变其一切本来面貌及显眼特征,以作杂耍或是乞讨。”凡是见了这样的孩子,寻常人都会多些同情心,打赏自不会少。而当孩童长大,身体逐渐发育,没了原有的可爱,只余丑陋,令观者作呕,他们便会将其丢弃,换个地方继续拐卖孩童。“当那人贩子不无得瑟地朝我诉说自己的致富之道时,我几乎立刻就想起了初次入世所见的画面。我提剑杀死的,究竟是异兽精怪,还是被拐卖的孩童?”钟邵说到此处,挺直的脊梁弯了下来。“我要立刻回到当初那座小城,说来奇怪,我走南闯北那么久,却独独对永平县印象深刻。所见到的,却实在……哎。”在钟邵离开以后,巡抚离开,和尚告辞,永平县又恢复了往日的光景。再不会在夜晚听见孩童的哭泣□□,县令夫人顺利产下一男婴,而后,她疯了。自绝而亡。知县独自抚养孩子长大,未老先衰。钟邵去寻知县,思虑良久,决定坦白。当得知这消息,男人跌坐在地,放声大哭。钟邵又去寻找和尚。他有义务告知他们当年的真相。明达和尚还了俗,不再胆小,从此提起屠刀,誓要屠尽害人家破人亡之人。侍佛者,弃了他的佛。一场荒唐。钟邵的自以为是,害了许多人。这事情非因他而起,却是他推波助澜,只能说身在乱世,竟都是命。钟邵连连摇头,似在自嘲:“而后我便有了心魔,无论如何修炼,修为皆无精进。”“我等修真之人,幼年入门,毫无经验,却又身怀绝技,最易自以为是,武断片面。”雁柯:“所以你创下了这一秘境?”“不错。这是曾发生过的事,选择的不同却会导致完全不同的结果,你,很好。”雁柯没接口。她只是在想。于历练弟子而言,秘境只是闯关的一种方式。于自己而言,这世界只是一本书,完成了任务便可以功成身退。那对身处于其中的人来说,是否太过残忍。在这世上存在过,势必留下了痕迹。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一个错误的决定,一群人承担后果。钟邵见她迟迟不开口,便道:“你可以出去了,我留下这秘境,只希望门下弟子不要以貌取人,事事保有自己的判断。我不如你,没什么好教你的,只一句:恪守本心。去吧。”眼前又是一阵天旋地转,陡然从黑暗里转到亮出,雁柯本能闭眼,再睁开时,就瞧见了时希。“欢迎回来。”她说。雁柯是第一个出来的,时希不想等在原地,直接领着雁柯回苍梧峰。等没人看着了,时希终于说出了心里的赞叹:“师尊真厉害!”雁柯嘴角不自觉上翘,又努力下压,故作威严:“咳咳,为师自然得做到这个份上,不然这么多年白混了?倒是你,也得从中学习,尊重每一个人,不要将凡人当作蝼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