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安皱着眉望着言绪,他多么希望从言绪嘴里能说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他多么希望温柔善良不只是言绪的伪装。
言绪竟然慌乱了,这十几年他遇到什么事都能够机智化解,从来都是冷静处事。可如今面对夏安的质问,他却惶然了。
“你没看错,我是故意的。”
夏安虽然在潜意识里早就猜到了答案,但他亲耳听到言绪说出来时,心底还是忍不住失望痛苦。夏安用生涩的嗓音开口:“为什么?”
言绪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将压藏在心底的秘密告诉他,“萧辞是萧煜的义子,我做不到放过他。既然现在杀不了萧煜,至少……”
言绪没有再说下去,他这时意识到自己内心的仇恨竟然强烈到这个这个地步,萧辞他又做错了什么呢?十八年前,他也才刚刚出生,什么都不知道,这些仇恨又怎么能算在他身上?言绪第一次觉得自己竟然如此恐怖,在仇恨里迷失了心智。
旁边的夏安更是不可置信地望着言绪,他竟然是阑珊苑的少门主,他们这四人中竟有三人都是少主,只有自己普普通通。而言绪竟然为了复仇,伤害了和他相伴两年的师弟,还用这种方式,这样的言绪还是他曾经眼中的他吗?
忽然,凌泽带着骂骂咧咧的槐云长老走了进来,言绪恳求地望着夏安,希望他不要将这些事讲出来。夏安移开视线,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你们这些年轻人总是有使不完的劲儿,明明伤口刚上了药,不能剧烈运动,你们就是不听。”
槐云又敲了一下凌泽的脑袋,气愤地说:“你也是,这么猴急做什么?人家现在还伤着,都这样了你还能尽兴吗?”
“我说你个老头子每天在脑子里瞎想些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呢?”
“怎么跟长辈说话呢?你别以为自己是晓风门少主,我就不敢打你!”槐云长老拿起拐杖作势准备和凌泽干上一架。
剑拔弩张的气势被言绪的一声咳嗽顿时瓦解得烟消云散,槐云没有管一旁的凌泽,细致入微地帮言绪查看伤势。整间屋子里,除了槐云长老一人以外,其余三人都各怀心事,一时寂静无声。
就这样过了七天,萧辞终于微微睁开了眼睛,恢复了一些神志。这七天里,他虽然没有清醒,却一直觉得自己处于水深火热中,一时在热浪里翻滚,一时又恍若站在雪峰之上,在冰火两重天的折磨下他的心口更是疼到几近麻木。
萧辞强撑着自己坐了起来,环顾四周发现他正躺在醉云巅内自己原先的寝居里,诺大冰凉的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放在床边的熏炉里放置的安神香也早已经燃尽,只剩下点点灰烬。
胸口的伤处已经被白布包扎,但还是隐隐从内浸透出丝丝血迹。萧辞捂着心口,那里想必已经被锁情丹侵蚀得千疮百孔,只要身体微微一动,就牵扯得生疼。
倏地,大门吱哑一声被打开,萧煜大步走了进来。
“你终于醒了,我还差点以为我醉云巅的少主就要一辈子躺在床上不省人事了呢。”
萧辞全身绷紧,忍着疼痛掀开被子下床,跪在萧煜面前,“萧辞有错,让义父受累了。”
“你的确有错,但不是这个。不如你再仔细想想,自己到底错在哪里?”萧煜周身冷冽的威压快要压得萧辞喘不过气。
“不该顾念同门之情而手下留情,耽误了义父的大事。”
“还有呢?”
萧辞眉头紧皱,还有什么?难道义父知道了些什么?
萧辞垂在两边的手死死拽住单薄的里衣,如此阴冷的天气里,萧辞竟然还生出了一层薄汗,倏然萧辞俯身在地,“萧辞不知,还请义父明示。”
“呵,那我便亲口告诉你,你到底犯了什么大错。萧辞,你动情了。”
萧煜低眸瞧见,萧辞依旧直直地跪在地上没有抬起头,便蹲下身扶起他的上半身,随即用力掐住萧辞的脖子,阴狠地说道:“这七天里,你多次徘徊于鬼门关,需要靠我的灵力温养你。可当我的灵力探入你的伤口时,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我发现你的心被我给你的锁情丹侵蚀得厉害,若非动情至深,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萧辞儿时沉痛的回忆又随着萧煜掐他脖子这一个动作而卷土重来,无穷无尽地窒息感朝他奔涌而来,整个人即将被淹没在极致的恐惧中。就在这时,萧煜松开了他的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的他。萧辞跪在地上拼命咳嗽,胸口处的伤口再次裂开,好像流不尽的鲜血一股脑地涌出来,染红了一大片。
果然,还是让他发现了。自己这个藏在心底的不敢示人的秘密,如今被摊开来裸露至极。可事到如今,萧辞倒反而没有了被发现之前的害怕之感,而是轻舒了一口气,再重的刑罚也不过就是一死,现在想来竟也不害怕了。
失忆
“你的伤还未好,老跪着做什么?”萧煜又恢复到以前阴笑看不透地模样,轻轻扶住我的双肘,将我扶到床上坐下。
萧辞下山前,最忌惮的就是萧煜阴冷的笑意,那种笑浮现在只浮现在表层上,并未渗透进内心。他那双能摄人魂魄的双眼如深渊死死盯着萧辞,竟像是来索命的恶鬼,让萧辞忍不住垂下头,不再和他对视片刻。
两人之间的气氛逐渐焦灼,萧辞心口处的血污越浸越多,好不容易养回来一点血色的脸颊,又苍白回了几个度。
“请义父责罚。”萧辞脱口而出,他不想再受这非人的折磨,和自己琢磨不透的人相处真是怪难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