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尘光坐起身,摸到鬓边一片冰凉。
他尚在怔仲,便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仆役慌里慌张闯进屋内,急道:“郎君,小娘子喘证又犯了!”
程尘光闻声跨下床榻,胡乱套上靿靴,连外袍都不及穿,匆匆往倚兰院赶去。
易鸣鸢就守在何婉枝的房门外。
她昨日深夜至程府,今日一早,人还是半醒,便有小娘子上门做客。
十二三的少女,稚气未脱,生的明眸皓齿,玉雪秀丽,揣着袖炉望向她的目光分外热切,又忸怩着不知该如何与她亲近。
易鸣鸢见她不谙世事,戒心收了大半,开始主动搭话。
两人只相谈了半刻,何婉枝倏忽面色发白,捂着胸口开始剧烈喘息起来。
之后便是一团乱,何婉枝被侍女抱回了倚兰院,随候府中的女医赶着脚进门,把一干人等都撵了出来。
此时房门将开,程尘光衣衫不整挤到近前,紧声问:“阿枝如何了!”
那女医乜他一眼,啐道:“不成体统。”
周遭的环境暗如深夜,抬眼看去只有极致的黑,过了很久,身上的剧痛缓解了一二,他尝试着挪动大腿和手臂,试图向上爬去。
身体一旦挪动分毫,数以万计的雪便跟着下陷,好不容易移动了三寸,身下松软的雪已经在动作重被压薄半米,反而越陷越深。
程枭划动双手,使自己慢慢平躺下来,降低积雪下沉的速度,听到自己耳侧传来的心跳声加重到不可忽视的地步。
他快要窒息了。
积雪似乎很深,几下之后,他还没有找到出去的路径,在极度的黑暗中,程枭逐渐迷失了方向,他静静躺在快速凝结成硬块的雪中,手边摸到几条丝缕。
是阿鸢给他编的刀穗。
程枭用手在胸前挖开一块空当,指尖捏着刀穗慢慢抬起,他用另一只手摸索着,发现穗子是往左下方垂的。
程尘光顾不上易鸣鸢,入内辶过了何婉枝,出门见她仍立在廊下,才恍恍想起还有她这个人来。
“阿枝睡下了。”
易鸣鸢闻言点头,委婉道:“既如此,我便不过多搅扰了。”
她面色极平淡,程尘光一时?不透她的情绪,到底是觉得失了礼数,解释道:“你莫多想,阿枝打胎里罹患的病,时常反复,怎会与你有关?江瑜之她幼失怙恃,由我姑母扶养长大,是太医署最年轻且熟谙医术的女儒医,性子是极傲的,她方才那番话,只是紧张阿枝,对你并无恶意。”
太后膝下长成的出众少女,自该是心高气傲、眼高于顶的,只是程尘光太过担忧何婉枝,以至没有?出来江瑜之于她的那股,极盛、而莫名的敌意。
易鸣鸢表面欣然接受了这个说法,内心却隐隐有了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