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千诀端端正正坐在轿子上,听到外面笙箫齐奏,欢庆无比,似整片宿州城郊都沉浸在一片喜悦之中。
她眸底映出热烈而又灿烂的红。
女孩转了转因为长久持扇而有些僵硬的指尖,嫁衣的袖角自然落下,露出一截泛着柔润珠光的手腕,白似脂玉,她往深处摸了摸,摸到紧贴着肌肤的一柄匕首后顿时松了口气。
因为她出一次门就出一次事,施千诀实在怕了自己的惹事体质,因此将尹醒赠送的邪戾匕首日日夜夜随身携带,好用来防身。
这次婚事施千诀本以为这柄匕首忘在某处了,原本不抱希望,但没想到竟然还是带在身上了。
皙白指尖掀开一角车帘,环佩叮咚,华美璀璨的首饰也随着摇晃,施千诀微微感慨,成亲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她的眸光轻轻一转,望向前方,在绯衣艳烈的少年背影上落了一瞬,转瞬收起,轻轻抿唇,帘子无声落下。
前面的少年似有所感,微微转头,看到的却只是一片沉静的锦缎。
随着迎亲队伍一同前进的队伍将碎银和金箔都撒出去,纷纷扬扬似一场光华灿烂的雪,细碎又盈盈,又恍若一场轻盈梦幻的细雨,柔软自天穹坠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施千诀被扶着走出去的时候只觉得半边身体都麻了,这身装备沉的要命,她微微踉跄一步,被红绸另一边的人敏锐察觉,及时扶住,低声淹入人潮喧嚣之中。
“臻臻,你还好吗?”
“没事。”施千诀站稳脚步,金粉般的日光泼落一地,晒得人眼前发晕,盛装瑰丽华艳,红裙长而璨丽,典雅贵重若凤凰艳丽而又华光煌煌的尾羽,而那持着雀扇的少女睫毛上浮着细碎而又烨烨的光斑,海水一般晃荡着,微微一眨蝶翼般的睫羽便清冷抬起,乌的发,雪的肤,宛若王庭帝姬般昳艳疏冷。
花烛红艳贺新婚,洞房春暖祝美满。①
施千诀被人领着进了洞房,杜府也沉浸在公子成亲的欣喜之中,夙珂见人在喜床上坐下便打算离开,却被少女的手指握住一角衣角,她略有些踟蹰,仰起脸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臻臻,”他柔情蜜意地安慰,“你安心在这里等我。”
施千诀松手,乖顺地点头,少女乌亮的眸底被少年近在咫尺的美貌面容所填满,心底也雀跃地浮现上欢庆的甜蜜。
青梅竹马,少时情谊。
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一对。
但是……
人走之后,施千诀怔怔捂住心口,脑海里始终紧绷着一根弦。
为什么她会觉得有哪里不对呢。
她垂下眼睫,想。
夙珂之后,跟随她一起嫁过来的见春问施千诀是否要吃些东西,女孩摇了摇头,将洞房里的其他人都遣了出去。
喜床上洒满了红枣桂圆,俗世间的喜事总是热闹又直白的,施千诀本应该为此开心,但不知道为什么心口沉甸甸的,她倚着床头,慢慢叹出一口气。
直到很晚,新郎才回了房。
他身上染了些许酒气,和原本疏冷的香气混杂在一起,但并不难闻,发酵成了一种奇异又古怪的香气,像是雨后潮湿的香根草,自土壤里钻出,带着一点湿漓漓的腥气。
“臻臻,”喜房里婴儿手臂大的龙凤喜烛静静燃烧着,少年俯下身来,将合卺酒递给施千诀,精致漂亮的眉眼稍稍柔和了几分,“只差这一个步骤了。”
她弯起眼睛笑,“对。”
黑发纠缠着红衣,与少女雪白的面孔交相辉映,两人的衣角相互交叠,贴着囍字的薄薄窗纸上映出一对亲昵的少年男女,容貌出挑气质出众。在合卺酒被递到唇边时,少年的手忽然抖了下,葫芦瓢里的透明酒液倾倒而出,施千诀的裙幅顿时湿了大半。
她平静地抬眸,与他对视。
捅进夙珂心口的手很稳,没有一点偏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