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暖和,季徯秩伸手将那荼白狐皮大氅解了搭在衣桁之上,只顺手将腰间佩剑也卸了下来。
宋诀陵听闻动静,笑一声:“这么信我?”
季徯秩颦眉无辜道:“信您?二爷实在是误会我了,我是一点儿也不信您。”
“那缘何卸剑?”
“您今儿是来买人的,又不是来杀人的,我怕什么?”
“这不还是信我?”宋诀陵轻呲一声。
待宋诀陵将手头东西忙活完了,这才摆出主人架势去迎人。
季徯秩白衣红裳,此刻外头还披着一条银纹红大袖衫。他尤其喜好红白两色,常着此二色衣裳,每每瞧见他如此打扮,宋诀陵总会想起鼎州风雪中傲立的腊梅。
更何况他那衣裳是如此穿的,人也是照着那严冬中的百花魁生的,浓色堆积一处,实在是叫人挪不开眼。宋诀陵将他通身打量一遭,笑道:
“侯爷今儿怎么打扮得这般讲究?不知道的还以为侯爷是要去会情郎。”
季徯秩偏头瞧他,轻飘飘道:“二爷,怎么青天白日的也犯傻?我瞧您这宅子也不似个勾栏。”
“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1】。”宋诀陵笑着刮去季徯秩发梢悬着的水,笑道,“人暖了,雪融了。”
“莫要再说些疯的。”季徯秩没有避开他的手,只平静道,“您那链子哪儿呢?”
“这不正要同您说?”宋诀陵握住季徯秩肩头那段殷红发带,俯于他耳畔笑道,“侯爷,我帮您报杀兄之仇如何?”
季徯秩抬眸瞧他,勾起的眼尾与淡漠的眼神聚在一块儿,在那温惯惑人酒的眼里煮起了寒意。
“二爷还真是大发慈悲!”季徯秩睨了他片刻,才说,“今朝真是什么狗屁话都敢说。”
宋诀陵笑道:“什么个意思?”
“您本就恨蘅秦兵,此言根本就是为了填自个儿的欲,不是属意报我的仇。”
这屋中落针可闻,宋诀陵并不急着说话,只慢腾腾地把季徯秩那怨恼模样瞧够了这才又啧啧道:
“侯爷实在是不好骗啊!不过侯爷不是知道的吗,我不是一个会在一棵树上吊死的人啊!”
季徯秩轻声道:“还不说,当心把人吊死了。”
“咱俩的吊可不太一样。”宋诀陵笑了笑,倏然又失望地叹了口气,“侯爷啊侯爷,你的仇家可不是蘅秦兵。”
“什么意思?”季徯秩眸中情绪陡然一变,他看向宋诀陵,“话要说清楚。”
“您见过枢成一十五年的战事图么?”宋诀陵道,“当年那蘅秦兵来得可奇怪。若真如所言,那些秦兵与谢封相勾结,无论如何都应从其封地鼎西入关。可他们却自寻死路,选择从鼎中走,去攻打悉宋营。”
宋诀陵用指尖勾了季徯秩的发丝来玩,顿了须臾,又道:
“从鼎中走能得到什么?堵上千军万马只为杀悉宋营个措手不及,顺道屠鼎中几城好耀武扬威么?那谢家军与蘅秦兵还没来得及喘息便被鼎中的宋家、鼎东的薛家、鼎西的李家及鼎南的启州燕家一并打回去了,那真真是半点儿好处都没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