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开始叠被子。
将东一块黑补丁西一块花补丁的棉衣没有补丁的地方朝外叠成一个板板正正的长方形,放到床尾,再把薄薄一层的褥子认认真真地折成和棉衣相同的大小,小心摞上去。
好啦,床收拾好了。
柏微言满意地点点小脑袋,扒着床沿探出脚丫踩住鞋子,再松手,弯腰,把鞋子穿好。
然后,小孩轻手轻脚地推开屋门,穿过客厅,踮脚将门闩打开。
“嘎吱——”
尽管柏微言已经努力放轻动作,可老旧笨重的铁门一打开,仍旧发出粗嘎的声响。
屋外寒风刺骨,肉嘟嘟的小胖手放在冰冷铁门之上,渐渐被冻得染上了浅浅红色。
柏微言忍着掌心的寒意,走出屋子后用力将铁门推紧合拢。
“咚。”
轻响过后,铁门严丝合缝地关上。
东边内侧的卧室里,柏家和翻了个身,嘀咕了句:“什么声音?”
严玉青不耐烦地睁开眼看了眼窗外天色,又闭上眼睛:“你外甥呗,除了他,还有谁?今天不知道犯什么毛病,起这么早。”
“睡吧,还早呢。”她嘟囔了句,往温暖的被窝里缩了缩。
昨晚为了那小怪物的事商量到那么晚,总共也没睡几个小时。
柏家和动动嘴唇,犹豫了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又把被子往上扯了扯。
……
卧室里的对话屋外冻得瑟瑟发抖的柏微言并不知晓。
当然,即便知晓,他也不会在意就是了。
毕竟,将近一年的时间,有些事情,哪怕一开始不明白,现在也该明白了。
小孩顶着寒风踩着厚厚的白雪一步步挪到院子角落里的鸡窝前,踮脚伸出冻得红通通的小手往里面摸了摸。
“呜?”柏微言小眉毛拧起。
今天又没有鸡蛋。
柏家只养了一只老母鸡,是严玉青听人说吃鸡蛋对小孩子身体好,特意用一袋大米跟西边周家换回来的。
这只老母鸡刚来时,一天就下一个蛋。
严玉青那时盯得严,从不让柏微言靠近鸡窝。一旦看到鸡蛋,就立即煮了给柏明豪吃,还必须要看着柏明豪吃完才放心,生怕柏微言抢到一点。
后来老母鸡不知怎么的,突然不下蛋了,还是严玉青拿着菜刀骂骂咧咧一番,说再不下蛋就将它炖了,老母鸡才重新变回一天下一个蛋。
不过,一入了冬,老母鸡就又开始懈怠,时常三四天才下一个蛋。
再加上冬季天寒地冻,严玉青懒得出来盯着老母鸡,而且柏微言一直很老实,从没对鸡蛋动过心思,她这才将掏鸡蛋这个任务交给柏微言。
小孩盯着黑咕隆咚的鸡窝看了会儿,冷着小脸走了。
白跑一趟。
外面好冷的。
柏微言有点不高兴,咯吱咯吱踩着雪往回走,胖脸蛋苦大仇深。
他回了屋,在客厅里仰着小脑袋瞅着挂在高处半明半灭的圆盘状电子表看了许久,才辨认出是6:37。
舅舅舅妈还有表哥都很晚起的,现在热菜热饭的话,等他们醒了,自己还得再去热一遍。
而且,舅妈也不让他太早点火,嫌浪费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