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蛮蛮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朝辛励点了点头,在她看来,眼前这人能住的起如此奢华的庄园,必然颇有手段,兴许他会有什么办法让阿姐醒过来。
辛励三步并作两步夺门而出,命贴身侍从去宫里把医术最好的御医宣来。
侍从领命,半个时辰后,御医身着便衣从澄园后门被引了进来,他见了辛励刚欲下跪行礼,被辛励止住道:“李郎中,这边来。”
李御医心中明了陛下是隐了身份的,遂以公子来称呼他,神态颇为恭敬。
待他见内室之人约摸是个姑娘时,心里微微一震,不过御医当久了,自然知道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什么该知道什么不该知道,况且陛下宣自己来潜邸便是对自己医术的信任,这是何其的荣宠啊!他自当会竭尽全力。
他拿出红线来,自有侍女将其绑在那女娥的皓腕上,他沉心静气为其切脉,面上神色却越来越凝重。
片刻后,他将辛励引至背人之处压低声音道:“主子,小的斗胆请求面观患病之人。”
辛励知道这是个嘴严的,医术又好,最难得的是肯说实话,所以这才命人将他宣了来,可见他如此,辛励的心不禁沉了沉,他摆了摆手道:“准!”
李御医重新进入内室仔细诊治,当心中的猜想被一一证实之后,他忍不住惊出一身冷汗来!行医多年,头一次遇到这样棘手之事,他摸了摸自己温热的脖颈一把,想起祖宗家训,深吸了一口气,哆哆嗦嗦的收拾了药箱去前厅面圣,走路的时候双腿都是发软的,仿佛踩到了一团团的棉花上。
前厅四周都有身穿便服的大内侍卫把守,真真是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
辛励端坐在前厅,不动声色的饮茶,见李御医进来了,他沉声问道:“如何?”
“禀陛下,贵人患的不是普通的病症,反而十分像……十分像……”李御医说话吞吞吐吐的,仿佛即将说出来的话烫嘴一样。
“但说无妨。”
“是,像被本命蛊反噬了!”李御医狠狠心咬牙将心中的判定说了出来,他亦经历过当年的巫蛊之祸,甚至不少兴风作浪的蛊人都是在他手里被就地正法的,他可以说是整个太医院最了解蛊人的人。
啪的一声,辛励手中的茶盏被捏的粉碎!
李御医大跪叩头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辛励定了定心神,目光沉冷的说道:“几分把握?”
“九分……”李御医浑身战栗的说道。
李御医说九分把握,实则已是确定的了。
辛励思绪起伏跌宕,滚热的心仿佛瞬间坠入冰窟,拔的他浑身冷痛。
没有人比他更厌恶蛊,他的父母当年死在巫蛊之下,他的幼弟还在襁褓中就被发落掖庭,他小小年纪被发落苦寒的边疆,九生九死才夺回了今天的一切!
父母之仇,兄弟之恨,幼年离散漂泊之苦皆是由巫蛊起,凡是带蛊之人,他见一个杀一个,绝无例外。
李御医见龙颜大怒,早已吓得瘫软在地,仿佛一滩烂泥,他的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一样,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半晌后,辛励挥了挥手道:“退下吧。”
“谢主隆恩!谢主隆恩!”李御医几乎是连滚带爬的朝门外蛄蛹。
“今日之事,朕不想听到什么风声。”末了,辛励警告道。
“臣今日因风寒告假在家,并没有出过门。”李御医沙哑着声音说道,而后战战栗栗的站起来,哆哆嗦嗦的跑了,并未多话!
辛励绝美的桃花眼如今黯然的垂着,他呆坐在太师椅上怔怔出神,为什么会如此?为什么会如此?她为何要跟蛊粘连在一起,怪道她说自己自幼长在南疆……
眸中的滔天怒海,险些要将他淹没,他双手捂住脸庞,内心十分挣扎,他的正确做法是要将她处死的!
被自己身上的蛊反噬,她可真是好本事啊!
南疆蛊术神乎其技,他是亲眼看着父母与姑姑因此而丧命的!亦是亲自承受皇祖母的凤威之怒的,他怎么能够原谅这些玩弄蛊术之人的?!不能够啊!
自己对她的别样情绪真的是因为出自本心的喜欢吗?真的没受她本命蛊的蛊惑?
想着那些为她辗转反侧的日子,想着昨晚对她的教导与珍重,想着来日定将她接入宫中,与她共百年之好,想着为她铺平前面的路,为此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可她呢?
辛励无不委屈的想着,像暗夜里行走了很久的人,饥寒交迫,又累又渴,好不容易发现一汪温泉,拼尽所有的力气跑过去却发现,一切不过海市蜃楼罢了。
如果未曾有过希望,倒也不会如何失望,而如今他的真心被践踏成泥,再也拼凑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