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传闻是真的,真有布鲁多巨镜?我还以为那是个玩笑呢!”甚至有人后知后觉,才发现最近流传的,关于布鲁多地区生产了大型平面玻璃镜的消息,居然是真的,不是大家在开玩笑啊。
“当然是真的!难道您没看到吗?有好几家玻璃镜工坊,同时突然要卖掉了!而他们背后的主人,要么是瓦松王太子婚礼时亲自去了的,要么也是有关系密切的亲友去了的。如果不是意识到玻璃镜这门生意要完蛋了,怎么可能”
“我可没关心那些玻璃工坊背后的主人,而且那些玻璃工坊照旧开着,我又怎么知道他们换了主人”后知后觉的那位还在嘟嘟囔囔的。
“不管怎么说,这次可以见到真东西啦!话说,‘布鲁多巨镜’真像他们说的那样吗?他们说的太厉害、超过我们的技术太多了,反而让人觉得在吹牛如果不是知道这上面吹牛毫无意义,而且他们也确实出清了手中的玻璃镜投资,我肯定不会相信。”
“安德里亚先生已经带了实物回来,很快就能看到了。”说话的人死死盯着那只正被打开的箱子,脖子都伸长了,似乎是一定要看个清楚。
这时候,甚至原本不在行会商馆这边的会长,也接到了这边留守的随从传来的口信,急匆匆从离得不远的圣马可广场赶了回来。大家见会长来了,这才让出一个缺口,叫他能够越过聚拢起来的人群,去看马上要被取出来的镜子。
“怎么样?我听说安德里亚先生带回了一面‘布鲁多巨镜’?”会长手里拿着手帕擦汗。现在天气已经是凉飕飕的了,他还需要擦汗,显然是从圣马可广场一路小跑回来的。
旁边一位行会成员就说:“正是如此,会长先生听说那些特鲁瓦人叫‘布鲁多巨镜’为‘穿衣镜’。真奇怪,是不是?穿衣服的时候用的镜子吗——哦!我明白了,要看到全身,确实得需要大一些的镜子。”
一开始还不太理解‘穿衣镜’这个名字由来的会员,说着说着居然自己理解了,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话音刚落,镜子连同固定的木制框架从箱子中取了出来,再然后就是拆架子、清理防震防磕碰的羊毛。做这些事的仆人有些紧张,毕竟是这么多人盯着做事。但做惯了活儿,动作却没有因为紧张而放慢,没多久大家就看清了穿衣镜的全貌和细节。
有人忍不住发出赞叹之声。虽然是竞争对手,但正因为自家也做玻璃镜,才知道这件事的难度呢!
赞叹之后,还有人忍不住上手去抚摸镜面:“这可真是太棒了!我是说完美,只有完美这个词儿才能形容——那些特鲁瓦工匠是怎么做到的?我完全想不明白这里面的事儿,这么大这么薄这么平滑的玻璃板,就很难了!”
“还有这镜子背后的镀层,他们到底玩了什么把戏?用的什么材料?我们什么材料都试过,但就算不计成本去做,也得不到这样清晰光亮的镜面镀层。”
当然,也有人还记得,这是对手的作品。看清之后立刻哀叹起来:“主啊!为什么在特鲁瓦那样的地方,会突然出现这样的产品,他们那儿难道有什么了不得的制镜传统!这是要毁灭尼斯制镜业不成?”
“这下真的完蛋了,我本以为‘布鲁多巨镜’的事儿,没有说的那么严重。但现在看看,传回来的消息居然是完全真实的。尼斯的玻璃镜根本不可能和他们竞争,哦,纽伦堡的也不行。这或许是唯一的好消息了:我们并不是唯一的倒霉蛋。”有人甚至喃喃自语了起来。
“安静下来,先生们!”会长到底是会长,虽然在看到那面巨大的、清澈的、在有些昏暗的室内都将人照得清清楚楚的镜子,他愣了一会儿,但他很快回过神来。
当众人因为他的出声稍微安静了点儿,他才看向安德里亚:“安德里亚先生,这面镜子您愿意卖吗?行会会加价购买,用于研究其中的技艺——尼斯制镜业发展至今,投入了大量人力物力,也是很多人的谋生手段。”
“我们不能什么都不做,就直接放弃曾经的投入,还有那么多人的生计。至少,我们不能不战而降!”
会长的话道理是对的,政治上绝对正确,所以大家也说不出反对的话——这也是安德里亚需要的,他本来就知道自己一个人没机会战胜特鲁瓦制镜业,那可是一方诸侯支持的!
当然,会长会有这样的决断,安德里亚也不意外就是了。他了解会长的处事方法,更重要的是他知道,作为玻璃行会的会长,玻璃镜又是玻璃产业新的巨大增长点,玻璃镜也和对方的利益息息相关。
在他任职会长期间,尼斯玻璃制造业一下损失掉玻璃镜这一大块儿,这可是很难对下交代的——即使所有人都明白,这根本不能怪他。谁能想到,特鲁瓦这么一个从未以制镜、制玻璃出名的地方,会搞出‘布鲁多巨镜’这样的大杀器?
玻璃行会花了1200镑,买下了安德里亚手中的穿衣镜——安德里亚订购穿衣镜,本来就是为了让人研究其中的技术,镜框什么的就不在意了。而且越简单的镜框越早完工,更合他心意。这样订购最基础的镜框,总共花费是1200镑。
这里面甚至不包含一路的运费,以及转手加价。只能说,他是真心想通过行会拯救尼斯的制镜业。
当然,拯救制镜业的同时,也拯救自己的生意,这一样重要,甚至更重要。
“怎么样,玻璃匠师和制镜匠怎么说?”穿衣镜被工匠拆开研究后,安德里亚等不及询问。
这次参与进来的工匠,其中就包括安德里亚的制镜工坊的。这也算是他第一个将‘穿衣镜’带回尼斯的好处之一,如果真的研究出了特鲁瓦制镜工坊的技术,他掌握的工匠就再清楚不过了。
到时候,他的财富不仅不会因为特鲁瓦制镜业的崛起而大大缩水,以至于有破产的可能。说不定还能借这一次的机会,完成一次重要蜕变,就此踏入尼斯最有钱的商人那个阶层——危机可不仅仅是混乱,也是进步的阶梯!
会长身边的助理,也是真正了解制镜技术的一个中年男人,冲安德里亚摇了摇头:“安德里亚先生,您太着急了。昨天您才回来,虽然立刻就召集了工匠们。至少现在看起来,他们没什么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