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俞听着这几个小年轻讨论军事方面的东西,脑子里只打算着如何退场。对于这种事,他丝毫没有发言的欲望——仗打赢了还好说,一旦打输,锅可就全都落在了提建议的人身上。还不如事儿都推给他们,自己回去再睡一觉。“关局长如果身体不舒服的话,要不出去透口气?”柳恣关切的看了他一眼。“啊,是有点,屋子里太闷了。”关俞扯了个笑,利索的出了会议室。等他走了之后,吴恭看了眼其他人,只皱眉笑道:“柳恣,得亏我们不是这个时空的人。”由于刚才已经开了两个小时的会,大家都有些疲倦了。柳恣示意其他人可以先休息一下,看向吴恭道:“你的意思是?”“我还挺庆幸,我们不知道有关这段历史的前因后果。”吴恭玩着桌上的羊脂笔架,慢悠悠道:“你想一想,不管这段历史的最后赢家是宋国还是金国,两个国家里必然都会有出名的人物——”也就是说,可能有许多历史名人,和我们现在生活在同一个时间点里。柳恣正喝着茶,瞥了他一眼:“你是觉得,如果多了敬畏心和对历史人物的熟悉感,会影响我们对战局和策略的判断?”“那可不是,”吴恭一滑椅子溜到他身前,举了颗栗子:“你想想,如果咱们回的是咱们历史里的茗朝,对面的皇帝是全才之帝虞璁,前线是陆将军领着兵准备跟咱们对着干,你好意思下手吗?”“好意思。”柳恣面不改色道:“该放地雷放地雷,该轰炸弹轰炸弹。”吴恭翻了个白眼,心想这话题没法往下聊了。柳恣看着桌子上突然亮起的图标,知道是钱局发短信过来了。临国现在的形式,并不算乐观。人口太少,占领的据点只有两个,且地盘远小于其他国家。这意味着,能够利用的资源和人口也处于劣势状态。好消息是,他们拥有跨越一千年的科技。坏消息,他们只有一个镇子的现代人口,而且未必都服管。在出发之前,柳恣就叮嘱过钱凡,在繁文缛节上不要太跟人家计较,战争年代的重点是合作和互惠,除非他们的礼节是见面互舔口水或者弹叽叽之类的奇怪行为,别的都让着点。他们这次去宋国,表面上看是神仙下凡,颇有些上山下乡似的给古老文明带来科技带来光,但实际上,心里是虚的。之前打下扬州城,那是因为夜里突袭打信息差,而且利用了城市的地形和守军的分散。可如果宋国对自己这边起了杀心,硬调兵十几万人杀过来,别说扬州城,扬州城以南的江银他们都护不住。信件一点开,是一条不算长的语音。钱凡明显喝了点酒,沙哑的尾音略有些拖沓。“柳,我们这边重点要谈的,基本上都搞定了。老赵人不错,说话也爽快。““还有就是——他们好像都不知道石油是什么。我还把图片给他们看来着,都说不认识,不像在骗我。”他打了个嗝儿,继续道:“下午和晚上肯定要陪他们商业互吹一波,你等着明天再接外交电话吧。”柳恣心里松了口气,只发了个收到的回复,坐回椅子上收拾刚才会议的文件。吴恭坐在旁边,挥了挥手道:“要不找郭老爷子帮个忙?”郭棣正给孙道夫科普着如何乘坐电瓶公交车,门外头就来人通报,说是参议院有请。“参政院?”孙道夫好奇道:“这是他们朝廷的意思吗?”“我不是跟你讲,这些人都无君主之念么,”郭棣麻利的收拾东西,准备往外走:“他们谈事情,都是面对面一起坐着,连高低之别都没有。”“真是这样?”孙道夫起身道:“你带我去看看。”郭棣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这种要求,思索了一下为难道:“可是,我怎么跟他们介绍你?”“就说是来探访的友人,随便编个朝廷的官职就是了。”由于要节省资源的缘故,接送官员的车基本上都停了,两人上了门口的马车,晃晃悠悠的往参政院那里走。孙道夫之前的身份是礼部侍郎,在金国出使时曾目睹过诸多的惨相。那里的官兵为了镇压百姓,培养他们的奴性,逼迫良民剪发易服,还编织许多莫须有的借债,让他们都卖身为奴。扬州城如今风平浪静,倒让他有几分不习惯。柳恣他们等了一会儿,瞥见郭棣带了个新的宋国人过来。几人简单互相介绍了一下,吴恭直接开门见山,询问有关油气的线索。郭棣同样没听说过这样东西,但清楚该怎么办。“直接悬赏便是了——这扬州城有集市往来,多得是耳眼通明的人,赏金也不用太高,几十银铤都算多了。”孙道夫在旁边看着柳恣,冷不丁问道:“这位,难道就是临国的君王?”“我们叫元首。”吴恭淡淡道:“尊称为柳元首,也可以称柳先生。”孙道夫对这称谓颇有些不习惯,只上前行了一礼,面露忿然的神色:“柳先生,你们为何要占了扬州城?”柳恣沉默了几秒钟,心想这哥们够耿直的,只看向郭棣:“读书人?”郭棣点了点头。“我们自海而来,今下接管此城,一是为了庇护临国子民,以扬州为界抵御金国的来犯,二是求取土地耕种养殖,以度过严寒旱涝。”柳恣知道自己没有跟他解释的必要,却还是如实相待。“如此就可以占了别国的城池?”孙道夫颇有种兴师问罪的气势,他脑子里是甘罗、蔺相如出使时的种种情形,言辞愈发的激烈:“为了临国人的生死,就可以抢宋人的东西了?”郭棣突然有种两边不是人的感觉。他的私心想要利用临国的军力,让他们来抵抗金国的入侵,也算给宋国多续几年的命。可这番质问,又完全让他说不出话来。“这位先生。”吴恭慢慢道:“第一,所有土地我们都是租用或买下来的,赁钱一分没少。第二,所有不愿意留在此处的人,我们都已经任由离开了。”他往前一步,竟逼得那孙道夫往后退了一步:“仁义道德确实不假,可乱世之中,连活着都是奢侈,你和金人说过这般的话么?”如果这是和平年代,他们江银自然能留在那小山一侧,不声不响地发展农耕恢复生产,权当剩下的大半辈子都在这小庄园里不出去了。可这是杀人都不用偿命的战争年代。四国盘踞对峙,风云诡谲莫测,如果不争资源,如果不发展军力,被任何一方势力蚕食都是迟早的事情。孙道夫确实是仗着这帮人好说话讲道理,才上前质问,这时被他一逼,反而清醒了几分。“孙先生,成王败寇。”柳恣平静道:“你不甘扬州城被占,大可以随时领兵夺回来。”这不是放狠话,而是事实。柳恣虽然坐了这临国元首的位置,带着所有人努力往最好的结局走,可心里也明白,一旦自己决策失误,后果便可能是灾难性的全军覆没。孙道夫被这话噎的一时无言,只求助性的看向郭棣。“孙太冲,别的不说,这临国在治理民生、发展农牧方面,当真有经可取。”郭棣到底和读书人打交道的经验丰富,直接转移话题道:“明日我带你去看看他们的改革,回头你就是去了绵州,也多些法子不是?”那书生只冷哼一声,径自拂袖而去。郭棣任由他自己走回去,既不方便跟柳恣他们道声不好意思,也不方便跟着离开。“郭顾问,”柳恣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来谈:“我这次唤你过来,是想问问,可否愿意执掌一军,继续参与防御扬州城的事情。”“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想把水师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