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相在泽国一众文人士子中极有名望,他也算得上贵族,又不当真是你府上的奴才。眼下正是安抚泽国旧部之时,朕总不能强拘着人不放。等生下孩子,送他回去一家团圆也是人之常情。”
秦疏在他面前曾与奴才相称,然而并非是当真入了奴籍。青帝此话说得半分无错,易缜呆住,顿时不知如何答复,惶惶叫了一声皇上,却又无话可说,稍一犹疑,起身在青帝面前跪下:“臣不想放他回去,望陛下成全。”
“哦。”青帝似乎毫不吃惊,任由他跪着,只是望着他道:“你不愿放人,总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当日端王也是这样跪在面前求过青帝的。只是易缜反而不比端王坦率,死活说不出自己就是喜欢秦疏这样的话,冥思苦想地憋了半天,磕磕巴巴道:“梁相和他是父子,他和腹中孩子也是父子,孩儿幼小,他总该顾念一些,回去之事不急在一时。”
“这便要看秦疏的意思。”青帝笑道。
若要真问到秦疏那里还了得。易缜连忙抢着道:“臣的意思就是他的意思。”
“你若真想留住他,朕倒是有个办法,只怕你又为难。”青帝见他实在是死鸭子嘴硬,也不再拐弯抹角。
易缜精神一振,立即作洗耳恭听状,等了半天不闻青帝说话,不禁提心吊胆地抬头看去。
青帝并未看他,目光越过书案落在多宝格一件青瓷上,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神色近乎温柔,轻声道:“北晋立朝以来,男妃男妻之事并非史无前例。你若愿意与他成亲,至于梁相要人之事,自然可以别议。”
易缜吃惊之极,不禁脱口而出道:“成亲?”
猛然想到的却是青帝曾说过愿以妻礼待之的话,心下一突,只怕青帝也是有几分当真的,如今皇上亲口允诺两人的婚事,纵然朝臣反对也无可奈何,这事必定津能成。日后青帝若是有什么打算,有了燕淄侯这个先例,倒是可以循序渐进,堵了悠悠众口。
“他连生子这等妇人之事都做了,成亲又有什么不可,还是你不愿?”青帝见他出皱眉思索,话音里极为诧异。只道此举太过惊世骇俗,接着道。“收为妾室也成,但他既无名无份,所出的孩子日后只怕遭人耻笑,也难有身份。”
“臣只是一时吃惊,并不是不愿意。”易缜生怕皇上改口,连忙应承,一时也顾不上理会青帝背后究竟有什么用意。有皇帝支持,至于那帮阁老的反对指斥,更是不用放在心上。想到高兴处不禁嘿嘿笑了两声,道:“多谢皇上。”
青帝见他欢喜成这样而不自自知,也不禁莞尔:“起来吧,还跪着做什么。几位皇亲这几年都不曾添丁,朕倒盼着这次能多个小侯爷。”
“承皇上吉言。”易缜笑道,从地上爬起来,兴奋得满脸通红,只差对着青帝扑腾扑腾地摇尾巴,又手足无措一阵,对着青帝扭扭捏捏道:“实不相瞒皇上,秦疏对我颇有成见,只怕他有些不大愿意,还请皇上好人做到底,再下一道旨意,让他定要嫁我。”
“嗳。这朕可就帮不了你。这事还得两厢情愿是最好,秦疏那边你就慢慢通融去吧,什么时候他点了头,朕随时下旨。定泽公那头便算是他娘家人,朕倒可以去为你言明。”青帝微微一笑,看了他一眼。“娶为妾纳为妾,礼节不可再从简。若按六礼来,仓促间难免准备不周。他也不能够繁文琐节的劳顿,一切待年后再说。你还有时间做些水磨工夫。”
两人各怀心思,倒是一拍即合,这里背着秦疏,先行密谋着定下这事,彼此相视一笑,都十分满意。
此事就此定下。青帝又提起一事:“定泽公不日就到,太子也到了听政历练的年纪,就由他出面接应,你先教他礼仪应对。”
易缜自然一口答应,逢此天降之喜,自然精神焕发,走路时脚下都带飘,乐颠颠的往后殿去寻少宣。
少宣此次闯足祸事,自回来这月余光阴,被青帝勒令禁足宫中,日日由太傅等一干老臣逼着念文韬武略治国经纬,折腾得苦不堪言。如今青帝让燕淄侯辅助他。乘着这籍口,溜出宫前往易缜府上去,两人错开一步。
少宣得知易缜不在府中,他就先去找秦疏。
这府里少宣早来惯了,可谓熟门熟路,府中侍卫也尽是相识。易缜那院子虽严加看守不许别人随意进出,却拦不住少宣,他端起太了架子硬要进去,一干人等只能乖乖放行。
易缜早知他一向是这般随意自在,听完侍卫禀告,并未多加怪罪。吩咐送些备些茶水点心,自己循声向书房走去。
还未进门,只听房中传来两人轻声细语的说话。少宣十分兴奋,秦疏的声音要沉稳一些,也带着几分愉悦,用一种温和带笑的声音说着:“不是这样扎的,你放着吧,我来。”
记忆里秦疏从未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过话。易缜脚步忍不住就一顿,再想起自己早上同端王说过的话,却不是那么有底气。悄悄蹩到窗户下,巴着缝儿住里张望。
少宣最有精力闹腾,搬了张小几放在正中央,几上放着几张字画,又把软榻也搬过来让秦疏坐。地上横着青竹,秦疏正拿小刀将竹子剖成细细的几条,再捆扎成奇怪的形状。
少宣就蹲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越凑越近,几乎和秦疏头挨头的。
易缜瞧在眼里,不禁酸意上涌,然而见秦疏眉目顾盼间活泼灵动,充满了平时在他面前没有的生气,又舍不得转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