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最上面的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音箫轻轻拿起,是爸爸妈妈和舅舅舅妈的合照,虽然背景昏黄,但照片上的人却是年轻的面孔。“这张照片是后来你舅妈大扫除的时候从柜底翻出来的,当时还没有你和英豪。”抚上父母的脸庞,那粗质照片的摩挲手感让音箫像是摸到时光碎片的割裂和瓦解,不由指尖一震。“其实我到现在也想不通,那么两个大活人,就这么隔在里面了?”音箫只听脑内叮的一声,略有一些醍醐灌顶的神明。“舅舅,我一直没来得及问,当年失火到底是什么状况?”事发当天音箫放学回来,只见到了熊熊大火,以及地上四只担架。之后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加上当时年幼没有意识,以至于都没清楚失火的原因,就糊里糊涂接受了父母双亡的现实。“你也知道,当时我和你舅妈去市里办事,等我到家时事故处理都已经接近尾声了,后来被告知你在警察局就急忙赶去,然后在警察局里得到了你爸妈的死亡通知,当时你也在场。”是的,当时她也在场,音箫已经记不起警察宣告死亡时的语气和神情了,只光是回忆他们相对而立的那个场景就足够让音箫从心底感到一阵阴寒。“警察说是厨房着火,火势蔓延烧了整个房子。我一直疑惑,你妈妈当时应该是在做饭,如果真是厨房失火,她怎么会没有发现?整个房子烧起来肯定是有一个过程的,你爸妈怎么会没有时间逃出来呢?”徐启桐似乎说着说着自己也发现问题了,露出一个匪夷所思的表情来。音箫也难以理解,爸妈的房间靠厨房最远而且隔门没有窗户,除非他们都在卧室才没发现着火,可是,应该在做饭的妈妈不可能离开厨房太久,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因着一番无头无尾的话,两人都陷入了思绪的死胡同,苦思冥想不得善终,最后还是徐启桐率先清醒过来,叹了口气。“人都不在了,现在纠结这些有什么用——你整理整理吧,我去看看饭好了没有。”吃饭的时候音箫和徐启桐都默契的对那些事闭口不谈,加上英豪一直说着他学校的趣事,一顿饭吃吃闹闹气氛很好。饭后徐启桐让音箫就住在这儿,大家好说说话,秦蓉收拾好厨房后也出来挽留:“对啊音箫,你就别回去了吧,你看天也快黑了,你一个小姑娘多不安全,我们也不放心啊,你难得来一次,一会儿我去买点花生瓜子,你陪你舅舅唠唠话,就在这住一晚上吧。”音箫陷入两难,犹豫着没有说话。“姐姐,你就不要回去了嘛,晚上不安全,你遇到变态怎么办?我爸早就把客房收拾出来,还专门添置了一张床,就想着你方便回来住!”英豪缠着胳膊不准她动。“好,那我就不走了。”音箫终于动心,转头对秦蓉说,“那要麻烦舅妈了。”“这孩子,一家人跟我客气什么!”秦蓉笑嘻嘻的去安置床单棉被。“不过舅舅,我得打个电话告诉家里一声。”“嗯,应该的,电话在卧室里,去吧。”音箫走到卧室,平静下来心情,拨了一串号码,对方接通但没有出声。“是我。”“嗯。”几秒之后一如既往的沉寂。音箫正想说话,任黎沣开口问:“你在哪儿?”愣了一下,嘴角不争气的往上扬:“我现在在舅舅家里,嗯,舅舅要留我住一晚……”音箫隐约听见电话那头传来模糊不清的声音,任黎沣说了“是”,正疑惑着,便有一道稚嫩清脆的声音传过来:“音箫姐姐,是你吗?”“君宝?”“嗯,我是君宝!”开心的语调仿佛将电话那头的笑容传到眼前,“音箫姐姐你怎么还不回来?我的腿好多了,可以走路了,你回来和我玩好不好?”突如其来的鼻酸,君宝居然让她回去,那他呢?那么单纯无害的讨好,不懂事的人到底是谁?“君宝,姐姐现在在外面,今晚不回去了,明天陪你玩。”“啊……”那么明显的失望,小孩子不懂隐藏。电话又被任黎沣接起:“我知道了,自己小心。”音箫不舍挂断,任黎沣想起什么来又说到:“对了,下午有人打电话来找你,叫易云超的。”音箫一听脸竟然发热,一时间有些慌乱:“啊,他打电话了,我,他……”对方保持着沉默,也没有挂断电话。音箫支吾了半天,憋出来一句:“他是我刚认识的朋友。”“朋友?男的?”“对,哎呀,回来再跟你说。”音箫招架不住心虚的挂了电话,半晌还脸红心跳着,总觉得任黎沣在这种情况下知道易云超怪叫她尴尬,像是背着他做了什么难为情的事一般。针尖对麦芒第二天音箫吃了早饭后告别离去,临行前被长辈的怜爱之情打动,虽知不妥还是留下了自家的电话号码。走出新马路时突然想起昨天任黎沣的提醒,于是找了个电话亭按易云超留下的号码拨了过去。接电话的却是一个细软的女声。音箫有些诧异:“你好,我找易云超。”“哦,请等一下……”声音传远,依稀听到“少爷”的叫唤,音箫默,这两天是中了少爷的毒了?“喂,你好,我是易云超。”出乎意料的公式化声音,冰冷地完全不像她认识的那个少年。音箫一时愣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出现了幻听。对方见不回话又问了一句:“请问,你是……”“我是许音箫。”电话那头愣了两秒,随即有人干笑两声,像是要化解之前的尴尬。“音箫是你啊,没想到你会给我打电话!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是你,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啊!”音箫被这人格分裂似的转化弄得发懵,呆呆问了一句:“易云超,是你吧?”“真的是我,我的声音你都听不出来?太伤我心了!”音箫松一口气,这语气是云超没错了。“昨天你给我打电话了?”“哦对啊,接电话的是你什么人啊,好冷酷!”“他……你先别管,你找我有什么事?”“记得上次咱两看见的那群人吗?就是那几个外国人——我有了新发现。”突然太阳穴隐隐跳动,一些不安分的想法伴着热血蹭蹭冲上头皮,一些不祥的预感像藤蔓一样疯狂生长。当时不过随口一说,易云超为什么放在心上?又为什么要与她说?云超他是知道自己身份的……音箫心中的警防线铃声大振。电话那头没有发现异常,还犹自兴奋道:“我们见面说吧,你今天有空吗?”音箫抬头望了一眼,湛蓝的天空毫无保留的倒映在她眼里,瞳孔里深处沉淀的一团幽暗,一眨眼,消失不见。“好,我在布达拉广场等你。”布达拉广场。散发浓郁西方文化的喷泉一旁摆着一些红漆长椅,长椅上疏影斑驳,梧桐树上巴掌大的五角叶随风而起,树下的音箫思绪飘飞。云超来得很快,到达广场时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副叶舞绘佳人的美景,音箫就是这种耐看的女子,在人群中虽然不是最显眼的一个,可一旦把目光放在她身上,周围的一切人和物只会自动沦为泡影。走近瞧见音箫眉尖若蹙一副神往的样子,云超玩心顿起,放慢脚步轻轻的走到她身后,然后突然袭击猛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嘿!想什么呢?”却见音箫条件反射抱住臂膀,轻呼一声表情痛苦。“怎么了?你肩膀怎么了?”“没事没事,你突然这么大力拍我,我吓到了。”“你脖子怎么了!”这一声更急,云超一眼看见衣领边缘藏着一条突兀的红痕,顿时严肃而紧张起来。